从事特殊职业的她,写下很多“人生大事”

发布时间:2025-12-11 09:09

前不久出版的《花落了》是韩云第一次以自己的真名出书,得到的媒体关注远超上一回。

上一回她写的那本书叫《白事会》,署名“自然”。她甚至隐去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以一个男性的口吻讲述那些生死故事。

时隔近十年,虽然《花落了》讲的依然是这些故事,但与《白事会》相比,你能感觉到作者进一步打开了自己,不仅透露了更多有关自己祖辈和父辈的生活经历,也分享了更多自己对生死的感触。

尤其是天津胡同里熟人社会自带的相识,一份温暖的人情味儿,让书中的故事愈加动人。

对普通人而言,韩云从事的是一门特殊职业,处理的都是“人生大事”,而她说,如果一场白事办得好,她会在逝者家属的眼神里看到一种清澈,“像是被死亡洗涤过。”去世的亲人则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可以护佑家人的神。“说死亡是神圣的,我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父亲在婚礼当天 被人喊去缝补死者头皮

韩云家族好几代都做“大了”。这个“了”是三声,了却、了结的了。曾经是天津人对婚丧嫁娶组织者的一种称呼,后来渐渐变为专指做白事的人。

作为一个大了家的孩子,韩云的童年颇有与众不同之处——她经常玩的几样玩具,不是准备烧给逝者的纸钱,就是供桌上的打狗棒,还曾偷偷拿了遗体脸上的蒙脸布,裹上烧纸灰在院子里扬来扬去……

所以她曾说,死亡是一件“小事”。而对于她的祖辈和父辈来说,面对死亡则是生活中的一种日常——韩云的父母是在韩云姥爷的白事上认识的,甚至两人结婚的当天、婚礼的现场,还被一桩突如其来的丧事打断。

那个去世的人是虾皮儿妈,虾皮儿是韩云父亲的发小,俩人一起长大。因为祖辈做大了,胡同里的孩子们平时都不跟韩云的爸爸玩,嫌他晦气,只有虾皮儿和他妈妈不介意。

电影《破·地狱》剧照

韩云父母结婚的那天,天津下了一场暴雨。虾皮儿妈出门买菜,在穿过铁道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雨衣遮挡了视线,加上雨声太大,也可能是走神,总之虾皮儿妈被火车撞到了头部,头皮都被整个儿掀开了。

韩云的母亲为死者打来一盆温水,父亲给死者清洗了被血凝固的头发,用针线将头皮缝了回去。正缝合的时候遇到虾皮儿的哥哥冲进门,看到面前“血腥”的一幕,因为意外和悲痛造成的情绪不稳之下,还冲上去打了正埋头忙碌的大了一拳。

这当然不是一个容易做的工作。韩云说,如果没有大了,“死这件小事,一定会让很多的死者家属不知所措,甚至是惊慌失措。”这是因为,一般谁都不会没事儿就琢磨着“如果明天我们家谁谁死了,我该怎么办……”

电影《入殓师》剧照

面对死亡,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而在外人看来,一场白事中,大了师傅应该照顾的人只有逝者。但韩云说,他们照顾最多的还是活着的人。一个大了师傅等于半个心理医生。安慰逝者家属的话都差不多,但从大了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更有说服力。“或许大家觉得每天和死亡打交道的大了,对生死的体会更透彻吧……

有些苦难 在一个人出生前就已写好

透彻归透彻,大了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以及一颗慈悲心。总有些令人格外伤感的死亡,即使是见惯了死者的大了也久久难忘。

令韩云父亲最感痛心的一场死亡,是两个苦命的流浪儿。这兄弟俩不知从哪里流浪过来,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人们就管哥哥叫傻大,弟弟叫傻二。

傻大的智力基本正常,尽力照顾着生活几乎难以自理的弟弟。傻大和韩云的父亲有过短暂的交流,后者还曾问过傻大,要不要跟着自己做大了,起码有碗饭吃。

傻大没有回答,又带着弟弟消失了。半年后当他们再次出现时,傻二已是一具尸体。傻大敲响韩家的门,跪在地上给韩云的爷爷磕头(当时韩云的父亲还年轻):“大了,求您给我弟弟傻二办白事!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傻子,这是他的命。但死了,我不能让我弟再走得糊涂。”

电影《破·地狱》剧照

因为兄弟俩没有家,韩云的爷爷拆下了自家的门板,在自家院子里停放傻二的遗体。邻居们渐渐围拢来,打水的打水,擦脸的擦脸,好像这个流浪儿也是胡同里的一员。

韩云的父亲把自己结婚时穿的新衣服给傻二穿上当寿衣,铺的褥子是韩云母亲带来的嫁妆,盖在身上的则是他们家里挂着大红喜字的门帘……这个四代大了之家,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这个无名无姓的、傻傻的流浪儿。

傻大去河里洗了个澡,求韩云的父亲给自己剪了头发,在弟弟的供桌前吃了几只饺子。然后对这位年轻的大了说:“如果我死了,大哥你也别费事,给我放傻二旁边就行,回头把我和傻二一起火化。”

半夜里,给弟弟守灵的傻大静静地在胡同口的大树上吊死了。

韩云的父亲后来说,自己做了一辈子大了,无数的白事让他明白:有些苦难,在一个人出生前就已经写好。

电影《破·地狱》剧照

韩云自己第一次想给人当大了,也是在目睹了一对兄弟的死亡之后。这对兄弟是双胞胎,因为下河去摸别的小孩扔进河里的玻璃球,双双溺亡。

这本是他们打赌赢来的,但平时总是霸凌哥俩的这个孩子,赌输了之后一气之下将玻璃球扔进了海河。

韩云当时才7岁。她说自己从那时开始明白了生与死之间没有距离,也没有时间。“刚刚还看到的人,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之后,可能就是永别。”

死亡那刻的感觉 就像捉迷藏被抓住

韩云给这本书起名叫《花落了》,是因为她觉得办理一个人的后事就像花一瓣一瓣落下那样,是有个过程的。白事通常要办三天,在这三天里,至亲们聚在一起,怀念、哀悼,同时也在接受这死亡,告别逝者。

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韩云,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也亲身感受到这四十多年里人们对死亡态度的变化。比较明显的一点就是: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也变得更“现实”了。家属的诉求通常是尽快办好,然后还要去上班,继续生活。

电影《葬礼上的死亡》剧照

整体而言,人们变得更加清醒冷静,看待死亡也不像以前那样难以接受。另一方面,冰棺做得更漂亮了,遗体上常常铺满鲜花,连花圈都搞得“跟饭店开业送的花篮一样”,甚至有时让韩云有了参加典礼的感受。

她也忍不住会想:再过40年呢?可能就没人再讲究这种古老的仪式了,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告别,那到时也没有“大了”这个职业了。她觉得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还有一个重要的变化是关于儿童的白事。

在过去,未成年的孩子意外去世,按照古时流传下来的老规矩讲,都是不给办白事的。至于为什么,韩云的父亲曾给她大致解释过。除去一些迷信的因素之外,过去的小孩经常夭折或许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穷人家没有足够的财力给每个养不活的孩子办后事,尽快忘记损失和悲痛,抓紧时间再生几个更符合现实需求。

所以,到了相对富足的现代,加上大多数家庭只生一两个孩子,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老规矩也随之被完全打破。韩云也遇到过许多孩子的父母向她提出“个性化”的要求,准备一场场特殊的白事。她尊重传统,也尊重逝者家属一切合理的要求,陪伴他们渡过死亡这个难关。

最令她难忘的两个孩子,她在两本书里分别写了一个。

第一个孩子是个6岁的小女孩,女孩的父母是摄影师,他们决定给女儿办一场摄影展作为葬礼,把孩子从小到大给她拍的精选照片装框展示,录制的视频则在现场的显示器上一段段播放。

韩云说,那是她经历过的白事中最温暖的一场。

第二个孩子是个7岁的小男孩,他还有一个妹妹。为了让女儿接受哥哥的离去,这对父母告诉女儿:哥哥去了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游乐园。

为此他们请求韩云配合,穿上蜘蛛侠的衣服,抱着孩子的遗体坐上摩天轮,在走到最高处的时候抱着孩子蹲下,让地面上仰望的妹妹以为哥哥被蜘蛛侠接去了天上的游乐园……

动画电影《寻梦环游记》剧照

这个请求让她想起了一位九十多岁的大爷给她讲过的“死是什么感觉”。

大爷说,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玩捉迷藏——你悄悄藏了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找你。突然,你听到脚步声在身边响起,有人找到了你,一把抓住你的胳膊说:“抓到你啦!”

一种又高兴又害怕的感觉突然攫住了你。你遗憾游戏突然结束,同时你也如释重负。

网址:从事特殊职业的她,写下很多“人生大事” https://m.mxgxt.com/news/view/1913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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