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少年音乐谱系(一)

发布时间:2025-07-21 13:50

在我开始在写论文时主要靠古典乐来维护思绪的流畅时,我知道我已经和陪伴了我几乎整个青少年时期的一些音乐告别了。虽然这告别的过程如此漫长,但是在某个时刻,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离我十分的遥远。

既然它们已经在我的人生历程里成为了一种过去式,那么当我在某个春日下午突然翻出其中几首开始反复听,并且带着浓烈的怀旧情绪反复循环再循环,同时不再对这些歌手和乐队的新专辑感兴趣时,我知道我已经可以在关于他们的记忆彻底被抛到黑暗前给他们写下一些最贴切的墓志铭。这一份墓志铭或许会十分冗长,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种出现在21世纪最初十年里的一件个人录像带制品。他们被记录在便宜的卡带上、昂贵的CD上,放在街角音像店灰扑扑的架子上,然后是粗笨的电脑硬盘中,再然后,永远不再被人记起和播放。

流行乐:欧美流行和华语流行——这或许算是他们在音像店里的简单标签归类。在周围的孩子们都塞着耳塞听周杰伦的时候,我也无法免俗。这种含混不清的人声伴随着爆裂的敲击成为了一个小学高年级学生的音乐启蒙。但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独特趣味,她开始将目光投向一些更为小众的歌手,这时候一个叫朴树的歌手进入了她的视野。《生如夏花》确实抓住了她的耳朵,伴随着一些复杂的青春期骚动情绪的微妙抓挠,她觉得自己变得感伤了,带上了一些孩子的忧郁。

有男生喜欢你哦,他们班的同学中午问了我关于你的事。有点惊慌的情绪慢慢开始生长和发酵,在每个周x的下午留校打扫操场的时间里,你总是看到那个你之前从未注意过的背单肩包的男生(他比你高一年级)在校园里游荡。他的目光直直盯住你,在你值日的时候留下来等你,一直到天黑。但是你们从未交谈过。这个游荡的高年级男生最终以这样一种游荡者的形象留在了你的五年级上学期。班里的一些男生,你后来想起,他们对待你时偶尔露出的窘迫态度,或许表明也和那个男生一样,对你抱着某种类似情绪吧。

朴树的“那些花儿”成为青春期骚动的一种循环背景音。“傻子才悲伤”的想法或许也是一种重要的心理暗示。回望那个时候,你没有什么忧愁的事。你的忧郁是小孩子的情绪生长过程中的轰鸣冗杂,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听见的周杰伦的叶惠美专辑。一片嘈杂的声音,你能感觉到全身的突触在疯狂生长,敏感到风吹草动和注意到每一次的落日形状。大雨倾盆的时候你在雨中飞快地骑车向前奔去,你能感觉到5月份的雨水淋在身上的轨迹和眼中城市的翠绿,光打在身上形成的光压以及随之而来的皮肤钝感。在那些清晰的感觉背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印在脑海里保持持续生长的更为复杂的东西,但是这种直接的感觉无疑塑造了现在的你。它们最后被沉淀在背景音中,沉淀在特定年代的流行乐里。你听的音乐最终成为了承载记忆的一种重要载体。

在你播放的未来时间里,那些零碎的时刻开始淅淅沥沥地活过来,光影斑驳地投射在你的脑内荧幕上。你突然成为了一名带着些许感动的观众,你同时也成为剧中演员。这与其说是一种音乐启蒙,倒不如说更是一种感觉上的启蒙。音乐成为你自我认知和情绪生长所攀附的重要载体。你的过去成为某种附着其上的徘徊不去的幽灵,在你播放那些古老的流行乐时,你的脑海中开始逐帧闪现出影影绰绰的身形。在感伤和怀旧情绪的持续笼罩下,你也明白了,一旦按下暂停键,那些飘忽的过去会逐渐淡出,消失。而感觉的复写会随时间的流逝一次次变淡,直至被永久性地擦除。

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耳塞中传来的周杰伦、朴树、SHE,似乎更多地是关于身体,关于特定的感觉,关于一种感觉中的身体,关于笼罩的情绪的初次塑造的事件的发生。他们塑造了我特定成长阶段里的第一感觉,而在敲下这些文字的现时的我身上,他们的声音所引起的,这种逝去时间里的感觉复写无疑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或许可以称这次播放为一次新的感觉事件的发生。这新的感觉事件是一次追忆,是一种回忆和追逐过去的徒劳的努力,而这种努力的无力,最终蔓延成了落在地上的漫天杨絮。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了。至少,有些事件已经永久性地刻写于肉体之上,即使在未来的某一天,永久性忘却会抹去他们全部的存在痕迹。 2019/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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