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世家后代返乡办展览 以艺术实现文化寻根

林安琪与她的作品。（鼓浪屿美院 提供）

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鼓浪屿，正吸引岛上名门世家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后人踏上归途。11月29日，林尔嘉曾孙女、瑞士籍华裔艺术家林安琪，将在曾祖父的故居林氏府庭院举办一场名为“迷雾有信”的展览。这场展览不仅是个人艺术表达，更映照出一个文化现象：鼓浪屿世家后代正纷纷回到岛上，用创作缝合记忆，重建与故乡的链接。展览开幕前夕，笔者随林安琪探访布展现场，感受这份跨越时空的文化牵念。

情牵海岛从写信到返乡

林氏府展厅中央，一封林安琪写给从未谋面的曾祖父林尔嘉的信被印在丝绸上，信中是她对父亲记忆中“海岸线上蜿蜒白桥”的追忆：“闲暇时，他（父亲）向我讲述岛屿及海岸线上蜿蜒的白桥。我静静聆听，闭上双眼，纵身跃入水中。沿着岩石的纹路，潜入深海，穿过暗影中藏匿着鳗鱼与螃蟹的隐秘洞穴，直至前所未见的开阔之境，意料之外的真实。这些画面始终萦绕在我心间——指引着我的生命。”这些文字像是跨越林氏四代的暗流，把林安琪从欧洲的成长轨迹重新牵回这座海岛。她说：“文化在血脉中，无声无息，代代相传，超越时空。”

林安琪出生于英国温莎，她的童年未曾踏上中国大陆，但鼓浪屿的影子却通过父亲的讲述渗入她的生活。其曾祖父林尔嘉是著名爱国实业家、诗人，台湾板桥林维源之子。甲午战争后，因不愿做日本的顺民，时年21岁的林尔嘉随父迁抵厦门。此后，他在鼓浪屿修建林氏府和菽庄花园，创办菽庄吟社，推动实业、教育等多个领域的发展，林氏家族由此成为鼓浪屿近代公共生活的一部分。

正因为这样厚重的家族记忆，林氏后代即便相隔万里，也会不断被牵回鼓浪屿。林安琪的父亲林慰梓27岁时离开中国，辗转欧洲，直到30多年后才回到鼓浪屿。那次归来，是2002年，林安琪与父亲初次同游此地。当时的林安琪对这座岛屿有一种疏离的陌生感，而她的父亲竟然在岛上失声痛哭——“为离乡太久而哭”。

如何在没有亲历记忆的情况下，建立起对故乡的情感认同？林安琪的父亲给她的答案是“讲述”。父亲的讲述让林安琪与这座岛屿紧密相连，她的好奇心也由此展开——她写信给远在台湾的爷爷林鼎礼（林尔嘉的第三子），得到回信后，以此为艺术创作的灵感，开始写信给曾祖父林尔嘉以及家族里那些被时间折叠的人。

信件成为林安琪与这座岛屿之间的“文化脐带”。此次展览中，这些信件被印在印花丝绸上呈现，丝绸上还投射着家族旧影，形成一个个如同“与祖辈促膝长谈”的光影场域。这些装置轻轻摇曳，像是时间的潮水，也像是家族故事在代际存续中的回声。

“我的父亲将中国文化的种子播撒在我心中，同时仍留给我空间去发现。如今，我带着自己的艺术创作回到鼓浪屿，就像一个循环的闭合，我希望它能作为一种真诚的文化理解而存在。”林安琪说。

寻根而来从孤例到群像

林安琪不是“唯一的归来者”。去年，加拿大视觉艺术家、鼓浪屿林屋的后代王艺林在鼓浪屿驻地创作一个月，完成了30组（件）作品，题名“聚散合离”，作为他对鼓浪屿这座“故乡之岛”的回应。

作为两次展览的主办单位，鼓浪屿当代艺术中心执行馆长李莉说，这个现象“不是策划出来的，而是他们自己寻根而来的”。李莉还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两位都是在西方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艺术家。不同的是，王艺林小时候在鼓浪屿生活过，而林安琪从未在此居住，但在他们的作品中却能看到一种共同的东方烙印，浅显的是‘留白’的使用，更深层次的是乡愁。这或许是这座岛屿带给他们的某种召唤。”

艺术之外，还有文学。在鼓浪屿美院和鸟岸书店联合发起的“信风带计划·华文青年作家交流驻地”活动中，今年迎来了一位马来西亚华人作家龚万辉。他在鼓浪屿遇见了族亲、土生土长的青年作家龚万莹——文学让他们在故乡重逢格外亲，有谈不完的共同话题。

文化返乡从记忆到身份认同

当生活节奏加快、人与人的连接变得脆弱，鼓浪屿似乎成了一个安放记忆的容器。对这些家族后代而言，岛屿并不完全是童年栖身的居所或祖辈记忆的复刻，而是情感与想象的归所。“理解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显得尤为重要。”林安琪说，展览开幕当天，将有近20位林氏后人来到现场，有人从台湾地区而来，有人从欧洲赶来，“这不仅是一场展览，更是一场横跨大洋的家族聚会。”

鼓浪屿世界文化遗产监测中心主任蔡松荣认为，这或许可以被理解成一种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返乡。“这些鼓浪屿世家后代，从海外带着新的视角回乡，以跨文化的语言、当代的艺术手法，为鼓浪屿带来个性化、多元和创新的艺术生态。这恰好延续了鼓浪屿作为历史国际社区的底色——兼容并蓄。”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场“自发的回归，是血脉和记忆的召唤”。蔡松荣说，这几年越来越多从鼓浪屿走出去的孩子回来寻根、创作，“岛屿在召唤他们，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靠向这片海岸，通过艺术实现精神与文化寻根。他们的回归，体现了鼓浪屿申遗成功后系统保护管理的成效，再现小岛中西文化交流的活力。”（记者 许舒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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