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地震题材电影，可以不感动吗？

许多网友认为这部电影浪费了和尚破戒这个最戏剧化的故事点，但导演孔嘉欢有自己的考量。图为电影《一百零八》剧照。（受访者供图/图）

（相关报道《“先管活人，再说泥像”这108个孩子，诞生于汶川地震中的罗汉寺》首发于2020年5月12日《南方周末》）

汶川地震中，108个孩子诞生于四川什邡罗汉寺，这是电影《一百零八》讲述的故事。对于这样的巧合，作为记者，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真人真事吗？会不会是编造的？采访电影主演吕星辰时，她也说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还专门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才确认当年确有其事。然而，对于已经做了几十年居士的导演孔嘉欢来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信或不信，而是108这个数字和罗汉寺的神秘连结，让他想到佛家讲的因果。

从2008年到现在，已经有过至少十部汶川地震题材的电影，主要根据真人真事改编，但大多数并没有激起多少反响。原因之一，或许是没有明星。我在网上查了相关题材电影，没有一部有明星出演。《一百零八》里吴京的客串，主要是出演当年做志愿者的自己。按照孔嘉欢的说法，不找明星的一大原因是怕跳戏。

看《一百零八》时，我会不自觉和冯小刚的《唐山大地震》对比，后者众星云集。两部电影有非常多的区别，比如前者绝大部分故事是真实的，而后者是虚构的；前者正能量，而后者让一个母亲置身于该救女儿还是救儿子这样的极端情境。但看完后，我想，其实最大的区别在于，《一百零八》没有《唐山大地震》催泪。这个电影100分钟的戏或许都没有最后那几分钟罗汉寺降生的小朋友长大后的纪实片段来得有泪点。

采访过程中，我问导演，他是否刻意回避了灾难中人性的幽暗面，那些平日里被掩埋的人性深处的丑恶瞬间的放大。让我诧异的是，导演说，其实当年他走访下来的真实情况是，当时寺院里的孕妇都是顺产，而且没有一例婴儿被感染。灾难下的日常就是如此平淡。看完电影后，许多执著于素全大和尚的破戒救人的网友认为，这部电影白白浪费了和尚破戒这一最戏剧化的故事点。但导演在采访中讲得很清楚，一来素全的善行只在一念之间，甚至自己都觉得不值一提，二来他自己也不想被放大。在过去的媒体报道中，素全已经被放得足够大。

2010年5月10日，“5·12”震后出生在四川什邡罗汉寺的108个“地震宝宝”再次来到什邡罗汉寺观音殿，举行生日会。图为孩子们在罗汉寺门前的生日蛋糕周围合影留念。（IC photo/图）

展示人性的幽暗面，这是《唐山大地震》着力放大的，或许因此，电影收进了观众五亿元的眼泪。当时，影评人毛尖说她看此片完完全全不感动，批评冯小刚的“电影道德和电影技术就是赤裸裸的5亿票房”。她认为冯小刚应该向观众说声对不起，因为他“挟持了整个民族最大的伤口，把伤口揭开给大家看一下，然后放大一个真空的个人悲剧，以《读者文摘》的故事水平处理了一个具有无穷大政治背景和无穷大意义的历史事件”。

探讨人性的恶或幽暗，就必然具有深度吗？在《唐山大地震》里，冯小刚让徐帆扮演的角色在救儿子还是救女儿这一极端情境中作出艰难的抉择，但这又说出了什么深刻性呢？让一个如此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承担这样的伦理困境，意义到底在哪里？

极端的个人悲剧在人类历史上比比皆是，但如果只是抽空历史语境去展现个人悲剧，这无疑廉价的。除了掬一把同情泪，还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相比《唐山大地震》，对我来说，《一百零八》显得更诚恳，因为后者没有重述历史的野心。换句话说，就像那些参与《一百零八》拍摄的亲历者群演在地震特效平台上会被吓哭一样，我们至今仍处于后汶川时代的情感结构里。也因此，我们对于《一百零八》这样处理汶川地震的电影可以有更宽容的心态。

但宽容归宽容，我很难说自己就被《一百零八》感动了。擦掉眼泪再去回想，电影里的感动之处是什么呢？是男女主人公生离死别的俗套情节吗？是大和尚破除作为僧人的我执抵达佛教的最高境界——无分别心吗？还是当一位戏曲演员上场前突然接到儿子还活着的电话，向台下观众喊“我儿子还活着”，然后众人为她鼓掌？或许都不是，真正的感动可能来自108个生命本身。就像阿伦特说的，开端启新的能力为一切人所具有，它通过每个人的出生而来。新生命的降生，让人类的境况有了不断改善的可能。也因此，《一百零八》最后的纪实片段才真正有其泪点。

南方周末记者 沈河西

免责声明：本内容来自腾讯平台创作者，不代表腾讯新闻或腾讯网的观点和立场。

举报

网址：面对地震题材电影，可以不感动吗？ https://m.mxgxt.com/news/view/1790667

相关内容

面对地震题材电影，可以不感动吗？
精彩动人的养母题材电影推荐与排行榜
法国啄木鸟系列电影：多样题材与深刻情感的视觉盛宴
电影 危机航线 燃情动作 场面震撼 电影
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中国发展之路
2024电影市场观察：不破不立，女性题材大放异彩
皮特主演励志体育题材电影，数据分析也可以玩竞技体育
演唱会电影何以撬动“电影＋”
电影《逆行人生》：一部触动心灵的现实题材佳作
经典电影推荐：探索旧约题材的排行榜

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