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仁店》海之南有座南山　^第24章^ 最新更新:2018

发布时间：2025-09-02 13:56

　　二十四凌子与明星

　　在猫子哥几个的帮助下，舞厅很快开办了起来。村里的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踊跃参加。一开始凌子教授大家跳交谊舞，后来又来了一些中年妇女，凌子便教大家跳凤凰传奇的《灿烂民族风》。很快教授儿子明星也参与进来，并教授大家难度大一点的探戈和伦巴。凌子偶尔高歌一曲，她特有的鼻音的味道像咖啡，温暖的亲切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明星也跃跃欲试，他用小嗓假声唱《父老乡亲》。也是那般的甜美，韵味十足，令小狮子对他咬着牙压着嗓，挤出来的干涩刮目相看。凌子和他跳起舞来，更是珠联璧合如鱼得水。无论是探戈还是伦巴，一举足一抬手，一转身或一回眸，动作规范，姿势优雅，不知不觉成了大家膜拜的对象。
　　小狮子也曾注意到这些，只因氯蜡厂内忧外困，他不想像上次买专利那样无缘无故把凌子牵扯进来。对凌子来说，只要她高兴他就高兴。可是对于她和明星捉对跳舞耿耿于怀，他心有余悸但迫于无奈，爱情是自私的，但演员是大众的。作为一个演员交际必不可少，因此小狮子隐忍着并不太在意这些。
　　黄昏时分，当欢快的音乐随风飘落在大厅里的时候，牌场上的王老五、麻将桌上的张铁匠、棋摊上的陈老八、抬杠桌上的大掌柜、老镢头他们曾这样议论：
　　“干了一天的活，还不知道休息。”
　　“嘭——嚓，嘭嘭嘭嚓，跳啊跳啊像个疯子、、、”
　　“疯子？你儿媳妇疯了？你儿子疯了？”
　　“唉——，现在人兴这个，蹦蹦跳跳没啥坏处。”
　　“、、、、、”
　　又是一个黄昏。楼上的音乐真让人心醉，诱惑着一颗颗不老的心。先是张铁匠、王老五，后是大掌柜、老镢头他们衔着烟袋挤在人群堆里。曾一度热闹的麦仁店大厅被心驰神往的舞厅给冷落了，反倒令人欢欣鼓舞。
　　小狮子是舞厅的策划者也是参与者，跳舞对他来说轻车熟路。但每次都如过江之鲫，打一头或跳一曲敷衍了事。他的蜻蜓点水式却大大迎合了李明星的心里，他因此有大部分时间去占有凌子而后快，反而是凌子不高兴起来。一对恋人相约舞厅如影随形，我身我心而自己就好像被人撒手的鹰，不管不问不冷不热，这种稀奇古怪从一开始凌子就有所觉察，只是不太在意罢了。
　　小狮子和凌子捉对跳交谊舞，明星和恬妮捉对，舞池里也是一片音乐的摇荡。
　　“你觉得明星这个人怎么样？”
　　他好像是认真的，从她来麦仁店的第一天两个人就擦枪走火，小狮子已经对他心存芥蒂。常言道，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千万别说他人好话。但你不能去欺骗，实事求是，客观公正，这才是面对问题的解决方法。实际上，她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自那中午喝麦仁汤，她故意在教授老子面前挑破面纱就已回归到未来的外婆的外孙娃媳妇的角色上了。
　　“不管从前怎么样，”凌子从容不迫，“怎么说他也是氯蜡专利的发明者，麦仁店振兴氯蜡厂的建设者。就这一点来说，值得称赞。”
　　“我也是这么想的。”望着她清亮眸子，又一次感觉出凤凰伫立的姿影。实际上是他自己折射出的影像。“明星他少年得志，有目共睹。”
　　透过他的眼洞察他的心，凌子还是捉摸不定他的用意。
　　“待一会你和他跳。”
　　凌子越发感到意外，这不像是他的真心话。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曲接一曲的跳呢？你不觉得生活本身就应该如此吗？”
　　“他身上有许多有优点，值得我们去学习。你和他跳说明你大度，尊贵。”他言辞得当，举止优雅却又得陇望蜀了。“如果教授老子在舞厅，你也应该主动。”
　　他表情严肃目光犀利，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一想到跳舞，如果李教授在，那岂不是未过门的儿媳和未来的老公公跳？那样的话凌子还真有点囧。
　　“我恐怕不行啊。”她难为情的说。
　　“你是一个演员，繁衍了事，得过且过，对于你来说小菜一碟。如果有一天你成为好莱坞明星，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你有这个能力。”他沉静自若，成竹在胸，好像有备而来。
　　凌子笑逐颜开。他这话解释了她这些天在夹缝中的尴尬。“演员”二字提醒她，敷衍了事和明星只限于这层面上。家养的狮子有私心，这就越发的觉着可爱了。
　　“我不想跟别人跳，只想跟你一个人跳。”
　　“明星是我们的朋友、也是同事，就算是为了友谊吧？”
　　“可是、、、可是你不觉得他也在爱着我吗？”
　　她原以为小狮子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置若罔闻，静若止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从一开始他就在爱你，但爱你的人不止他一个。关键是你心有所属，心中有狮子，不怕虎豹来。”
　　他的坦荡和大度令凌子感动万分。
　　“这麽说、、、那就算是为了友谊吧？”
　　跳罢了一曲，一曲又起。这一次明星和凌子捉对，她一手相握一手搭肩，踩踏着音乐船儿似的，在舞池里轻轻摇荡。
　　从约凌子来到现在，转眼之间半个月过去了。本来是让她跟小狮子做个了断，却没有想到他与她微妙的关系，却没能逃脱老爸的法眼。其实芭惠之约使他更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爱这东西具有魔力。不知怎地一见到她，心就不由自主的靠拢了过来，脑海中曾产生过无数次的幻想。每当这时父亲的警钟便在耳边敲响。一想到那些天的心思与努力，一切将付诸东流，心中的那池春水更是推波助澜，难以平息。
　　“你来麦仁店也有半个月了吧？”他干瘪的语调让人听出了心中的悲伤。
　　“半个月了。”
　　“你和小狮子的关系处理的怎么样了？”他在试探。
　　根据芭惠之约，她将在三个月后自动和小狮子解除婚约。
　　“怎么？下最后通牒？”
　　她若无其事，虽说是明星约她前来，其实他不约她，她也会来，因为小狮子在。
　　“不，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没有想到要走啊？”
　　“那你要呆多长时间？”
　　“三个月，三年、、、或许一辈子。”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你这样做值得吗？”
　　“你是我生命的源泉，没有你，我的生命之树将会枯竭，”他对她仍寄予厚望，“如果你和小狮子能做个了断，我将全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直到氯蜡厂生产处合格的产品。”
　　“我想给你提个醒，”凌子郑重其事，“你的爱情之树不在这，就目前来说你应当把事业区分开来。以你的才俊开花、结果、、、、、、以后会有个幸福甜蜜的家庭。”
　　“可我对你却独有情钟。”
　　“我身边有狮子。他已经走到我心理来，你也看到了。请你端正心态，去掉那点残存的幻想。”
　　他望着她纯净的眸子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看来，芭惠之约，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那时就没放在心上，现在还是这么想的。”
　　“可当初、、、？”
　　“博士先生，”凌子打断他，一脸庄重严肃、恰似警告。“你忘了喝麦仁汤那个中午老爸的教诲？”
　　“嗡”的一声李明星的耳畔回响起父亲严厉的呵诉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狮子介绍的。”
　　“小狮子是怎样认识她的？”
　　“是校友。”
　　“你了解他们吗？为什么要介绍给你？”
　　“是同学，是校友，但不一定将来做夫妻。”
　　“是同学，是校友，做夫妻也不一定适合你。”
　　“、、、、、、”
　　明星不免诧异，那时凌子一定就站在门外。他耳热脸燥，瞪大的眼睛恍如剜菜的篮子，里面装满的确实惭愧。心中那片美丽的浮云越飘越远，让人感到了眼前的渺茫。
　　曲罢舞终而一曲又起，而明星却缠着她不放，恬妮不失时机的走了过来，硬是把凌子从他手中替换下来。舞厅里恬妮故意踩他的脚，明星心知肚明，便装作如无其事，脸上总是挂着轻松地微笑。
　　“你得小心，往后别死皮赖脸缠着凌子姐跳舞。”她郑重警告，一脸天真无邪，“我可告诉你，她可是名花有主。河里的螃蟹——有家的。那可是小狮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嫂子，懂吗？”
　　她是认真的，但她把名花比作螃蟹不差毫分。于是明星讥笑她言辞得当。
　　“你没看出来，凌子不适合于他，小狮子爱的是你，明白吗？”
　　“你胡说！”
　　恬妮拿眼瞪他，小狮子是他的救命恩人。凌子姐才是小狮子哥的最爱，她绝无非分之想。
　　舞曲仍在进行着。凌波仙子趁大伙跳舞之际，就一个人走下楼梯。就在刚才她一扫眼看见小狮子走下楼梯，就悄悄跟到了外婆的三居室，从虚远的门缝里看到小狮子与外婆对脸的坐着，里面不断传来两个人沉闷的谈话声。
　　“什么？抵押贷款？”
　　外婆的脸如履薄冰。当小狮子告诉她梁二旺把自己积蓄的两万块钱捐出的时候，外婆显得越发的吃惊不可思议。
　　“外婆，出此下策实则无奈之举。”
　　“那要是不搞呢？”
　　“那怎么行？现在只差过了这个门槛，再说等转过圈来首先还了这笔贷款，麦仁店还是您老人家的，安然无恙。”
　　“那要是赔了呢？”
　　“赔了、、、？”小狮子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甚是可怕，“赔了那就上至八代祖宗，下至十八层地狱全赔进去了。”
　　室内传出了外婆无奈的笑声，那笑声毋宁于哭。
　　小狮子也只能点到为止。麦仁店能有今天全靠她老人家打点，那是她大半辈子的心血，还指望它颐养天年呢。凡事不可急于求成而是要循序渐进。
　　凌波仙子做贼似得蹑手蹑脚往回走，在楼梯转向台上恬妮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凌子姐你怎么了？”
　　她赶忙把食指竖在脸前‘嘘’她，然后扶着她的胳膊一同上楼，问她：
　　“恬妹子你跟姐姐说实话，小狮子为什么要贷款？”
　　恬妮谨慎的看了下楼梯口，见没有人还是压着嗓门：
　　“凌子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事咱麦仁店没几个人知道，氯蜡厂资金搁浅，耿娃老支书他们正在斡旋呢。”
　　原来是氯蜡厂资金出了问题。怪不得呢她这些天在麦仁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狮子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怕像上一次买专利那样，无缘无故把她牵扯进来，相形之下两张品行相悖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心里，她把对小狮子的爱握的更紧了。
　　“明星知道吗？”
　　“工程队的老张，安装队的老李催过好几次款。明星是聪明人，他不会看不出来。”
　　两人正说着，明星却出现在楼梯口，他兴致未了拉着长腔：
　　“嗨——？！凌波仙子，怎么下楼了？”
　　“凌波仙子是你喊的吗？”凌子眉头一皱感到了一阵恶心。“你不觉得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
　　恬妮也愤愤不平，投去轻蔑的一瞥，嘴里刀子般的挖弄着：
　　“早该如此杀杀他那洋洋得意、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嚣张！”
　　然而李明星对这些视若罔闻，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嬉皮的微笑。
　　“一句话而已，二位何必认真？来，今个高兴我们再跳一曲？”
　　凌子正有话要问，这一次她主动地接受了他的邀请。舞池里两个人边跳边谈。
　　“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让我来和小狮子做个了断？”她目光咄咄逼人。
　　“我认为是时候了，氯蜡厂颇具规模，而你却无动于衷？”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氯蜡厂因资金短缺陷入了危机吗？”
　　“是吗？蜡厂因资金短缺陷入了危机？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落井下石，不仁不义，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要说到芭惠之约我是卑鄙，但要说到欺骗你也不见得光彩，若论鞭笞，那恐怕我们两个都得体无完肤。”
　　他的话还是刺痛了凌子的心。不仁不义对他们两个来说还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对于明星的无理纠缠，凌子顿生厌恶，若不是出于礼貌她定会抽身离去。
　　“凌子小姐，蜡厂建设不能停，我们的问题属于个人问题，不能和氯蜡厂事务混为一谈。我现在并不奢望你像对待小狮子那样对待我，我只求的公平竞争的机会。”
　　为了能够得到凌子芳心，他想到过美丽的抛弃。幻想小狮子抛弃她或者她抛弃小狮子，岂不也是一种美丽？
　　“这不可能，我心不是公交车，已经没有空位置，你趁早死心吧。”
　　凌子一脸冷酷，尽管她目光如同利剑，却始终削不去挂在他脸上的嬉皮微笑。
　　“可我是真心爱你的，以我的名誉和地位来担保。”
　　“名誉和地位不一定造就幸福。”凌子情绪有些激动，抬高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一朵铿锵玫瑰！”凌子又要反击他时，他赶忙把食指竖在嘴上嘘她，两个人都注意到了周围的目光。“我知道你生气的原因，好咱不说这些。氯蜡厂能有今天这样的功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确信是个有用的人，请你不要像小狮子那样看见邓羚就把目光变成一支支利箭射来。”
　　胶多了不黏，话多了不甜。凌子紧皱眉头，但她从他那干瘪的刺耳的声音里听出了内心的疲惫。
　　“白河古道美丽宽广，河道的风一泻千里，带走了往事和辛酸。我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愿心与心以诚相待，重新开始。”他开诚布公。
　　“以什么身份？”凌子不依不饶。
　　“以建设者的身份，这总可以了吧？当然，你仍然是麦仁店美的象征，我有保留爱你的权利，”凌子突然拿眼瞪他，他急忙改口，“有爱美的权利。不过，有时候谎言的欺骗也闪闪发光，脆弱的心总需要一份美丽的宁静来维持。在氯蜡厂没建成之前，看在老爸的份上，你就装作是爱我的行吗？”
　　他仍抱着那点苟延残喘的幻想不放，摇尾乞怜，不仅得不到凌子的同情反而觉得他可怜。
　　“我觉得你的心还不够阳光。”
　　“那么，就之前来说，我愿抛开一切做个普通的朋友。”
　　凌子仍不予理睬。
　　“既然朋友做不成就做个同事暂时的。”
　　凌子仍不作声。
　　“看来这暂时的同事也让人讨厌，”他无不气馁。“其实我不像你想像的那样，氯蜡厂不是资金短缺吗？我有这个能力帮助，请你相信我。”
　　他开诚布公其言也善，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想到氯蜡厂资金困难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李家父子确实有这个能力。
　　“既然要做一件好事，就没有理由拒绝。就像你要做一个麦仁店儿子一样，要做好人就得好人做到底，言必行，行必果。”
　　“当然，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他说的我们不知道是指凌子还是他的教授老子，其中有没有囊括了麦仁店的百姓？但不管怎么说麦仁店的振兴氯蜡厂是我们的，也是大家的。
　　这时，舞曲变得欢快激昂，两个人在舞池里旋转，心也仿佛旋转了起来。外婆悄无声息走进了舞厅，看到他俩捉对跳舞报之以微笑。那微笑不是认可，也不是赞同，而是一种欣赏。欢快的舞步，欢快的音乐，神奇般抚去了凌子心中的忧虑与偏见，使她对面前和自己一起跳舞的这个人刮目相看。
　　“凌波仙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他谦卑谦恭。
　　这一次，她愉快的点头接受了。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不，——嗯？有。”
　　“阿根廷的《游天下》，你看过吗？”
　　“嗯。不，没看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