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看着镜子里的花容月貌,我冷笑,然后,我进宫了(完)
前世,我是一名酷吏,死后地府说我杀戮过多,惩罚我下辈子当个女人。
我很不屑,过奈何桥的时候一脚踹翻了孟婆的锅,汤一口未喝。
看着镜子里的花容月貌,我冷笑,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然后,我进宫了。
皇上:「美人,当宠妃不好吗?你不是慎刑司里面的掌刑姑姑!」
01
从小父母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很美,但是,我不能笑,一笑大家就觉得冷飕飕的。
没办法,上辈子我一笑,马上就有人跪地上哭。
前世,我有个外号,叫「笑死人」。
不是说我善于讲笑话,把人笑死,而是,说我一笑就要死人。
在我眼睛里面,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别,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
其实,我更喜欢半死不活的人。
不过,我这人善,到最后,他们都喊——
求求你让我死了吧!!!
人家都求我了,能不答应吗?
这时候,我会笑着送他们一程。
我一辈子没结婚,没儿没女没亲人,皇上很喜欢我,拿我当最快的一把刀。
然后,他去世前给了我一杯毒酒。
「我儿要做仁君,你不能活着了。」
我点头,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做的事情,我就是个顺应时代干脏活的。
杀得差不多了,下一代确实该出仁君了。
有人评价,我是那狡兔死走狗烹的走狗。
我点头,是啊,我是天生恶犬。
只是没想到,地府没让我下十八层地狱,反而给我的惩罚是做女人。
「怎么,做女人比下地狱还惨?」
我忍不住问。
判官没有回答我。
「既然做女人比下十八层地狱还惨,那干嘛还非得让女人存在?统统都杀掉,只剩下男人,岂不是省事?」
判官皱眉:
「你怎么杀心这么重?」
我很不屑。
杀心重怎么就成了坏事?杀心不重的人难道就是好人。
投胎成了女人,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虽说从小就被告知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起居行坐都有各种规矩管束着,我却并不感到烦闷。
相反,我对各种所谓的规矩很感兴趣。
「这些规矩到底有什么用,如果不遵守,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我忍不住问父亲。
结果父亲痛斥我一天胡思乱想。
我没有反驳顶嘴。
上辈子是酷吏,我对律法条文了如指掌。
刚开始入行的时候,我的老师就教我,进入这行,一定要把一件事想清楚,那就是每一条律法到底有什么用,如果人们不遵守,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想清楚之后,只要自己明白就好,若是其他人来问,就告诉他们,律法自有律法的用处,遵守就是,不要胡思乱想。」
「这是为何?」
「呵呵,若是人人能把这件事想清楚,还需要我们做什么?还需要官老爷做什么?还需要皇帝做什么?记住,定规矩的人,只希望别人遵守规矩,不希望别人明白为什么要定这个规矩。」
我点点头。
「那我们为什么要懂得规矩背后的奥秘呢?」
「因为,我们这种人,是别人的刀,不知道主人想怎么扎人,那不就是废刀了吗,所以一定要懂!」
我点点头。
从此之后,我看到每一个人,他或她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在心中给他们谋划好一个罪名,好符合他们的身份以及行为。
不过,如今我现在不是我父亲的刀,他可不会让我知晓规矩的含义和用途。
我笑了笑,找了一个机会,主动到父亲面前。
「父亲,我是嫡长女,如今已经十岁了,下面还有众多弟弟妹妹,您不告诉女儿规矩的关键之处,我怎么能更好地帮助父亲管束教育弟弟妹妹们呢?」
父亲听我这么说,不禁对我刮目相看。
我们才进京不久,父亲的仕途不显眼,是光禄寺少卿。
官不大,也就是正五品,但是油水很大。
父亲掌管珍馐署、良酝署、掌醢署,给宫廷供奉珍馐果脯、酱醋糖茶,还有酒水。
干的活儿不高级,可是过手银钱多,天南海北各地商人,上赶着巴结,我父亲手里面颇为宽裕。
但是却不能露富。
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就不懂得父亲的苦心,一心想穿着纤蝶绣和流光纨去外面交际。
父亲呵斥了她两回,还是忍不住想偷偷穿。
母亲一味纵着她。
父亲心里头不悦,可又有些无奈,母亲是糟糠之妻,父亲和她虽无多少柔情蜜意,但是该给的尊重不少,所以也不能放下脸来训斥她。
只能惩戒妹妹。
妹妹哭哭啼啼,父亲只会怒斥,却不得要领。
而今我同父亲这样说来,父亲眉头舒展,十分赞许。
「你说得对,玉尺长大了,冰雪聪明,为父应该告知我儿其中真意,我儿才能成为表率,约束方家晚辈。」
父亲把我叫到书房。
书房重地,父亲一般不让母亲踏足,如今他却邀请我进入。
「玉尺,只有你肯思考,为何我方家规矩森严。父亲问你,咱家入京才两三年,日子过得如何?」
我郑重回答:
「明面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实际上,内里殷实得很。」
父亲惊呆了。
我没忍住笑了一下:
「父亲以前可是在蜀地做茶马司提举的,手中富得流油,但是不能见光。如今父亲还是在肥缺上,依旧不能见光。」
父亲被我笑得冷汗直流。
「我儿,你真是……咳咳……玉尺,你说得没错。正因为如此,父亲在京城做官必须步步小心,不能张扬。家中子弟,必须好好约束。」
我点点头:
「所以,京中人好观戏,但是,方家却不许女眷擅自看戏,除非父亲安排,有父兄在场,否则私入戏园者,严惩不贷。即便是男子,也不可出入梨园。」
父亲很满意:
「我儿懂得为什么?」
「捧名角,一掷千金,最是容易深陷其中,争风吃醋,互相攀比,最后闹得满城风雨。」
父亲拊掌大笑:
「我儿聪慧。」
我也笑了一下,父亲一哆嗦。
「父亲不如把一切交给我,家中子弟若有浪荡者,我必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
父亲擦擦冷汗:
「好好好!」
「还有,父亲,您固然高瞻远瞩,不过,您订的规矩都不成文,故而执行起来大打折扣。不如,您拟订一份正式家规,落成文字,女儿愿为父亲代掌家法。」
02
我十六岁了,我的弟弟看到我,不知为何,上牙一定要和下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方玉文,你最近做了什么荒唐事?」
我不慌不忙,轻移莲步走过去,用凤仙花染的鲜红指尖,掐住他的下巴。
「长姐,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
我对他笑了一下,指甲尖掐破了他的皮肉。
方玉文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说实话!」
我淡漠地看着他。
「你大了,长姐不想扒了你的裤子,打你板子,总要体面一些。」
血丝缠上了我的指甲,方玉文的眼里沁出了泪水。
「长姐……我最近,就是交了一个朋友……」
「朋友?是契弟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方玉文不敢言语。
「出息了,我不让你勾搭丫鬟,不让你留恋风月,索性,你不玩女人,走旱路了。」
我冷笑着,盯着他的双眼。
「方玉文,我已经建议父亲,把方玉诚送到国子监祭酒名下,当他的高徒,以后方家子弟,只看文章学问,不问嫡庶。」
方玉文哭得鼻涕喷了出来,差点溅到我手上。
我嫌弃地收了手,把他扔在那里。
我是要去给母亲请安的,半路上碰到自己晦气的弟弟。
然而母亲那里更晦气。
还没进内室就听到妹妹在那里撒娇撒痴:
「娘亲,姐姐老大不嫁,孩儿的闺中密友,都笑话孩儿了。父亲为何不赶紧找个婆家,把姐姐打发出去?」
我掀开帘子进去:
「家规有言,女眷只许同家风清正人家女子交往,妹妹你的闺中密友在别人背后说长道短,可见缺乏教养。」
母亲听了很生气:
「你妹妹也是关心你,本来就是如此,你这年纪,迟迟不议婚,本就叫人戳脊梁骨。你……」
我笑了一下,母亲忽然闭嘴。
「母亲大人,父亲早就同你说过,我的婚事,不必你操心,他自有安排,您怎么就记不住呢?」
母亲气得用手指指着我,说不出话。
妹妹不服气:
「长姐如此脾气秉性,何人敢娶?」
我似笑非笑看着她:
「妹妹尽管在外人面前败坏我的名声,我若不出阁,妹妹也出不得。」
妹妹的小脸一时间气得皱了起来。
「谁家姐姐如你一般,我上个月不过是想买一套红宝石头面,你竟然命人把库房里面的宝石发簪都插到我头上,让我一天不许摘下来。我脖子差一点儿断了!!」
我冷笑一声。
「云阳郡主骄纵,她讥讽几句你衣着简素,你就受不了了,偏要斗气,豪掷千金。却忘了父亲嘱咐过你,方氏晚辈,切勿在外斗富。既然妹妹记不住教训,今日晚饭便省下吧,抄五十遍家规。」
妹妹不服气,我便对着她一笑:
「若是不高兴,跪在祠堂里面抄也使得。」
母亲扯了扯妹妹的袖子,我转身离开,装作听不见妹妹的哭声。
有什么可哭的,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我的手段不得不温和许多倍。
否则,我定然用红蜡烛烧妹妹的腋下,逼她把谁在背后嚼舌根说出来,然后一颗一颗敲掉牙齿。
「父亲,您筹谋把我送进宫这件事,是不是走漏风声了?」
我在书房跟父亲商量事情。
「我儿何出此言?」
「妹妹说她的闺中密友,议论我老大不嫁之事。」
「闺中密友?」
「礼部侍郎之女。」
「岂有此理!」
「孩儿拷问了妹妹的仆从,得知最近礼部侍郎之二女儿有意逢迎妹妹,故此两人交情忽然变得深厚。」
「蠢货!」
「父亲,我进宫之前,请您务必给妹妹方玉婷寻一出婚事,远远打发了,最好先送她回老家待嫁。至于弟弟方玉文,送他去军中历练,神机营统帅受过父亲您的恩惠,让他照管方玉文,每日劳其筋骨,累不死就行,把他生事的心思都断了。母亲,她是您的发妻……」
父亲皱着眉头。
我顿了顿说道:
「让她生病静养,送到庄子上,这几年,您忍得也够多。」
「她是你生母,是我的嫡妻,我儿,你……」
「留她一命,让她锦衣玉食颐养天年,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我淡漠地说道。
父亲沉吟一下,欣然同意我的意见。
这几年他各种筹谋,已经升到了户部侍郎。
从光禄寺少卿到户部侍郎,跨度之大,令人咋舌,然而父亲方尽心步步为营,竟然叫人挑不出毛病。
母亲总觉得自己这糟糠之妻,陪父亲一路走来不容易,父亲该把一切给她生的孩儿。
却不想,对于男人来讲,他们最为势利,官途荣耀,才是他们的命中根本,母亲一味骄纵方玉文和方玉婷,早就犯了父亲的忌讳。
「母亲总把女人一路陪伴男人发迹的不容易与艰辛看得太重,却不知,此等事情,男人若是讲究的,自然肯看重一二。若是无心的,他还觉得你占了偌大便宜,找了他这样能直上云霄的才俊。」
从父亲书房出来,我同自己的丫鬟调侃此事。
多年下来,丫鬟晓燕已经是我的心腹。
「小姐说得对,夫人只会拿过去的恩情要挟老爷,却不懂得好好培养少爷和二小姐,真真儿是蠢得要命。」
我冷哼一声。
世上很多女人惯会声泪俱下哭诉,当初如何如何,原指望你发达了如何如何。
却不想,刘邦都能杀韩信,哪个女人当年那一点儿跟男人的同甘共苦,比得上韩信的汗马功劳?
「我母亲做不了吕雉,她没有给我弟弟请商山四皓的本事。尤其是我妹妹那个猪脑子,我进宫之前,必须打发了他们。」
方玉婷和方玉文是龙凤胎,龙凤呈祥,问题是也伤产妇的身子。
母亲就此不能再生。
她总是和父亲眼泪汪汪提及此,尤其是弟弟妹妹惹祸的时候。
「此等蠢妇,若不是我的生母,应当拔掉舌头,嘴里塞上马粪,让她永不出声才好。」
03
我是天生恶犬,对于人伦亲情极其淡薄。
前世我父母早逝,并无兄弟姊妹,自己孑然一身,所以皇上用我用得满意顺手。
今生身边颇多亲人,我只不耐烦。
母亲生我的时候,父亲便收了母亲的丫鬟做通房。
母亲生龙凤胎伤身之后,他便纳了两个姨娘。
不过他并不沉迷女色,身边一正妻,一通房,两姨娘,仅此而已。
正常地方官员家里面,也就是这个配置,再多了,显得荒淫无度。
人太少,显得不够气派。
有的时候,男人拥有女人的数量,也是实力的表现,跟喜欢与否,无关。
两个姨娘,赵姨娘一子一女,分别是我的三弟方玉诚和三妹方玉妍。
柳姨娘一子一女,分别是我的四弟方玉铭和四妹方玉莹。
通房碧荷无子女,这么多年,父亲不给她抬姨娘。
方玉文和方玉婷总喜欢对碧荷呼来唤去,被我打过几次,总算记得,父亲的女人,只要有了名分,就得给三分尊敬。
「分明只是一个无子的通房,母亲使唤惯了,怎么我们使唤一下,姐姐就要借此惩罚?」
方玉文不服气。
「蠢货,母亲是主母,当然可以教训妾室,你们做晚辈的,父亲房间里面的阿猫阿狗,都得给三分面子。连这点儿规矩都想不明白,父亲平时的教诲,全进狗肚子了吗?」
我抬手用耳光给他一个玉指记忆加深之法,总算让他乖乖闭嘴。
其实父亲也不明白:
「那碧荷,我不甚喜欢她,所以这么多年未抬她当姨娘,我儿……」
「父亲,您可曾听说过,皇宫里面,皇子能够随意对无宠嫔妃无礼的?」
父亲眯了一下眼睛。
我冷笑一下:
「碧荷是您的女人,无论有宠与否,看在您的面子上,也得有几分尊重,否则今天您活着尚能随意欺辱,若哪一天您有个山高水长,是不是他们连赵姨娘和柳姨娘都能随便欺辱蹂躏,之后赶走了事?」
父亲皱起眉头,加之被我笑得发冷,他才晓得,事情有时候不是那么简单。
「并且,方家既然不是内外干净,碧荷知晓得再少,也必知道些许内幕。既然如此,除非父亲索性杀了她,否则她过得太不如意,恐怕勾结外人,把方家的一切抖搂出去,到时,父亲可怎么办?」
父亲听了,身躯一阵颤抖。
「她一个女人,奴婢出身,无依无靠,给她些许尊重,保证她有口饭吃,便不会生出事端。便是敲打磋磨,也应该母亲去做,刻薄名声让母亲担着,何必让别人认为,方家晚辈都是无礼不孝之人?子不教,可是父之过。」
父亲颔首,从此定下规矩,晚辈对碧荷不可无礼,且他百年之后,无论谁当家,都得给碧荷养老送终。
传出去,谁不说父亲仁厚。
即便母亲依然苛待碧荷,说来说去,也是母亲这个做主母的,不宽容大度。
也就是因为这一次,父亲生了让我进宫的心思。
皇上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然而皇后缠绵病榻数载。
朝廷上下,多少人起了送女儿入宫的心思,都是为了有机会搏一搏,好给皇帝当「续弦」。
然而,皇上以皇后需要安心养病为由,并不充实后宫。
「皇上子嗣不丰,加之中宫无子,又不能理事,广开后宫是早晚的事情。」
父亲非常有把握,皇上注定有一天会松口,该往宫里面纳女人,还是会继续纳的。
说什么为了皇后不充实后宫,还不都是给外人看的。
我深以为然,可不就是给外人看的,天下人看够了,说皇帝十分仁厚十分念旧,目的达到,时间到了,皇后都得爬起来劝他纳妃子。
「只不过,我儿需要耐心等待,圣意难测,太久了恐怕耽误我儿议亲。富贵险中求,我儿可愿意冒此风险?」
「愿意,落子无悔,愿赌服输,若是当今圣上执意不肯再收后宫,大不了女儿到时候入庙祈福,绝不会影响方家声誉。」
我淡淡地说道。
父亲击掌称赞,继而非常遗憾。
「我儿女中豪杰,可惜,不是男儿身。」
父亲叹息摇头。
我又冷笑,父亲毛骨悚然,不知自己说错什么。
「我儿如今是女儿身,也可以光宗耀祖。」
父亲找补。
我其实是笑,前世我就是男人,天煞孤星,浑身血腥,人人避之不及。
倒是做了女人了,算作惩罚,反而给我一堆亲人,还指望我光宗耀祖,真是可笑至极。
礼部侍郎的大女儿也想走跟我一样的路数,还未成功,先想清除对手。
故而,他的二女儿主动巴结妹妹,引她上钩,背后败坏我名声。
二女儿徐蕊怜再次派人上门送请帖邀我妹妹饮茶,我命大嗓门仆人扯着嗓子拒绝:
「徐家二小姐惯于在背后议论别人家事,方家二小姐交友不慎,已经被其长姐训诫。以后两家女眷,若无非常之事,还是不要往来了。」
听说当天夜里,徐蕊怜就被送到她家庄子上去了。
她的名声是坏了,我的名声也不见得好,背后议论我刻薄不近人情的,更多了。
那又如何。
父亲拊掌:
「我儿入宫之路必定更加顺畅。」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听说皇后做太子妃的时候,贤良淑德,做了皇后,也是仁爱宽厚。
结果弄得自己一身病。
「圣上再选后宫之主,必定会选择端肃严谨之人。」
父亲如此猜测。
不久之后,皇后果真邀请一堆京城贵女入宫参加宫宴。
包括我,也包括礼部侍郎的大女儿,徐蕊华。
我知道她。
我们同岁,她的口碑比我好不是一星半点。
徐家大女儿,女红一绝,擅长弹琴,腹有诗书,温柔可爱。
我嗤笑,没有用,据说皇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父亲,徐蕊华入宫之后,恩宠必定胜过孩儿,请父亲到时候少安毋躁。」
我淡定地对父亲说着。
宫宴上,徐蕊华抚琴一曲,把皇上引来了。
我似乎看到皇后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讥笑。
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蕊华,神态专注极了。
我也发现,徐蕊华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真是有趣。
我微笑看戏,一边细细品味美酒佳肴。
这时候,兵部尚书的女儿于凤娇出声:
「徐家姐姐的琴音真是绝妙,听说当年皇后娘娘的琴声也是冠绝京城,臣女斗胆,想问一下皇上,徐家姐姐的琴声,可及皇后娘娘的仙音?皇上不要怪罪臣女问得鲁莽。」
呵呵,好歹毒的问题。
04
徐蕊华的脸色又红又白。
如果皇上说,不及皇后娘娘,那么她就是东施效颦。
如果皇上说,比皇后娘娘的琴音出色,皇后还没死呢,兴许皇后因为这件事,想拉着徐蕊华一起见阎王。
徐蕊华当即叩首:
「臣女资质粗陋,不及皇后娘娘的十分之一。」
皇后不说话,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神游物外。
徐蕊华更尴尬了。
皇上忽然问我:
「方家有女名玉尺,都说方家家规整肃,有玉尺一半功劳。方氏玉尺,你觉得徐蕊华的琴音如何?」
我笑了一下。
皇上看着我的笑容皱了皱眉头,手里的酒杯晃出一丝涟漪。
「臣女认为,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便是胡弹乱奏,也是仙音。只要是皇上不喜欢的,便是仙音,也是胡弹乱奏。」
我的话语一出,皇上哑然失笑:
「那朕岂不是成了昏君?」
「声乐之事,娱人之技而已,皇上愿意听谁弹就听谁弹,喜欢的赏,不喜欢的罚,无关昏与不昏。不过,若是皇后娘娘抚弄琴弦,那是与皇上琴瑟和鸣,无关赏罚。」
我说完这一句,俯身对着皇上和皇后的方向拜倒。
皇后是正妻,弹得好弹得坏,轮不着妃子们评判,就算弹得跟弹棉花一般,皇上怕也得给三分薄面,说一句不错。
至于徐蕊华弹得如何,若是皇帝想睡她,就算她弹得跟弹棉花一般,又有什么了不起?
被窝里面手忙脚乱的事情多了,又不需要弹琴。
我觉得于凤娇虽歹毒,却无聊。
皇上哈哈大笑。
皇后用眼角瞟了我一下。
徐蕊华和于凤娇都愤恨地偷瞄我一眼。
多有趣,刚才分明是她们二人互相拆台,这会儿子却都怨恨上我了。
我装作没看见。
「方氏玉尺,若是朕不喜欢徐蕊华的琴音,你觉得该怎么罚呢?」
我又微笑一下,宴席上刮过一阵冷风。
「皇上仁慈宽厚,即便不喜欢徐家贵女的琴音,也不会伤其颜面。恐怕皇上只是觉得徐家贵女选的曲子不甚应景,此情此景怎么能弹《凤求凰》呢,今日本是赏花之宴,怎么也得选与名花有关的曲子。」
我的笑容更大一些。
徐蕊华开始发抖。
「一代鼓琴大师曲微澜曾创作《十二月名花吟》组曲,共十二首,不如命徐蕊华一一弹给陛下。」
皇上听了,又是一阵仰头大笑。
「妙妙妙,正应如此。」
《十二月名花吟》这组曲子,虽然每一首都好听,但是都很长。
一般赶上哪一月,就演奏该月的曲子罢了。
或者只演奏一段。
十二首演奏下来,手指头弹废了。
徐蕊华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皇上。
皇上沉默不语。
徐蕊华只能弹下去。
弹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她的手腕颤抖不已,琴音都变了声。
皇后这时候出声:
「好了,干嘛为难人家小姑娘。」
皇上这时亲自走到徐蕊华面前:
「徐氏女秉性柔嘉,朕不过是开个玩笑,却不想,让你受了委屈。都是朕的不是。」
说着,他对着徐蕊华伸出了手。
徐蕊华的脸又红了。
她看向皇后,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娇羞可人。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徐氏,难道还等着圣上扶你不成?」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这时候一嗓子解了围。
徐蕊华赶紧把手搭在皇上手上,站了起来。
皇上手一抬:
「回座位上吧。」
徐蕊华又对着皇上皇后各行了一个礼,才走了回去。
皇上对皇后说:
「徐氏温婉,颇有皇后当年之姿。」
皇后似笑非笑:
「陛下说得是。」
接下来的宴会,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看着徐蕊华粉红色的香腮,心想,这嫩嫩的脸皮,倒适合拿来剥。
宴会过后,回家的路上,徐蕊华拦住我的马车。
「方玉尺,你别得意,你刻薄刁钻,宴席上故意为难我,却不想圣上反而对我怜惜。因为你,我妹妹也饱受折磨。你若不进宫也就罢了,若与我一同进宫,我却要你永不翻身。」
「哦。」
我回应得冷淡,徐蕊华愣在那里。
我命令马车夫赶紧走人。
莫与女人争长短,最是没意思。
男人给她们三分笑脸,便觉得对方可以护她们周全,顶顶天真白痴。
我嗤笑一声,徐蕊华不足为惧。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我被招入后宫,是妃。
徐蕊华是昭仪。
我是贤妃,她不过是徐昭仪。
看着自己的封号,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笑。
贤妃?皇上到底觉得我哪里贤?
不过,上辈子的皇上,也曾管我叫「贤卿家」,我可去他的。
咸滋滋的咸还差不多,血就是咸的。
我进宫了,迟迟不得侍寝。
徐蕊华倒是被皇上翻来覆去召幸。
好不容易有一次皇上要往我寝宫来,半路上,被徐蕊华一袭淡紫纱衣,给勾走了。
我不怎么在意,知道皇上不来之后,我就安稳睡了。
说实在的,上辈子是男人,我对这辈子和另一个男人进行生孩子活动,没太做好心理准备。
想想就恶心。
皇上不来睡我,乐得清闲。
徐蕊华第二天满面春光,请安的时候,想看看我的脸色。
我对她莞尔一笑,血色迅速从徐蕊华脸上剥离。
05
「哎呦,听说昨天徐妹妹又被皇上宠幸了呢。」
这是郭丽妃的声音。
她比皇上还大一岁,是从前伺候皇上的贴身侍女。
也算得上一代传奇了。
三十出头的她,还是容光焕发,并不显老。
听说皇上每月必抽出两晚,去她那里。
徐蕊华听郭丽妃如此说,一副羞涩模样,低头不语。
郭丽妃又看看我:
「贤妃妹妹,听说昨日,皇上本该去找你的?」
我点头:
「确实如此。」
「可最后反而是徐妹妹承了雨露,贤妃妹妹不恼吗?」
「郭丽妃,您是宫中老人,我正有不解之处想请教。请问宫中可有现成的规矩,明确说,圣上选定侍寝人选之后,便不可变更。又或者,若有人以各种方式,让圣上改变心意去她那里,此人按规矩必受惩罚?」
郭丽妃被我问得一愣一愣的。
「贤妃妹妹说的,真是……哪里有这种规矩。」
「既然没规矩,那么皇上想怎么改主意就怎么改主意,其他人想用什么方式把皇上招了去,便可以招了去。既然不犯宫规,那就表明皇上认可这种做法,我为何要恼?」
我平静地说道。
别的妃嫔可不平静了。
「这这这,贤妃娘娘说的,若是这样,那不是乱套了吗,那以后……」
不知谁来了这一句。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
「各凭本事抢人,愿赌服输,赢了的自然就是皇上的心尖盛宠,输了的,也不必再求皇后娘娘做主。娘娘一直静养,最近才恢复我等请安,正好不必被这种琐事惊扰。」
斜卧在那里的皇后贺锦屏,听了我的话,笑着看我一眼。
「贤妃说话很有道理。」
她打了一个哈欠,丝毫不顾及风度仪态。
「我乏了,你们走吧。」
贺锦屏身边的女官示意我们这些妃嫔可以走人。
我自然抬起屁股就溜。
正在这时候,皇上秦叡却赶来。
「今天难得前朝无事,下朝早,来看看皇后。你们早上可同和皇后聊些什么?」
皇后贺锦屏颇为不耐烦,本来她一直斜卧着,秦叡来了,她还得一本正经坐起来。
「皇上啊,刚才贤妃妹妹说的话,那真是……」
郭丽妃也不含糊,直接告状。
皇上看着我:
「贤妃说什么了?让丽妃如此大惊失色?」
丽妃特意叹了一口气:
「贤妃妹妹说,既然后宫没定下规矩,说不可以在皇上去谁宫里的时候,有人半路上想办法让皇上去她那儿。如此,不如……不如各凭本事抢人。皇上,您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丽妃各扫了我和徐蕊华一眼。
她打算一石二鸟,让我们两个新来的,不舒服。
秦叡却笑笑。
「贤妃,你真这么说?」
我一本正经地开口:
「启禀陛下,臣妾在家中之时,自幼帮父亲掌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方家家规一律成文,除特殊情况可便宜行事,其余时刻,必定按家规赏罚分明。宫中嫔妃都期望得到皇上的宠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若无明确约束,那么半路截胡这种事,自然是小事。皇上宫中行走,可以看到各宫娘娘各种柔姿美态,百花齐放,也可使龙颜大悦,此乃后宫之幸。」
「噗嗤……」
皇后忍不住喷了一个笑出来。
我却一脸严肃认真。
皇上看到捂嘴而笑的皇后,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怀念。
皇后却马上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皇上看着我,露出玩味的笑容:
「之所以封玉尺为贤妃,正是因为知道玉尺的掌家之德。」
我跪地行礼:
「谢陛下抬爱。」
秦叡叹口气:
「玉尺贤德,知道朕被截走,并无半点醋意。」
我又一本正经地说:
「身为嫔妃,怎可有妒忌之心,那便是玉尺的不对。」
秦叡看了我好几眼,仿佛想看出一些什么。
我内心忍不住翻白眼,老子上辈子当男人的时候,至死是个处男,我连女人都不喜欢,难不成还喜欢男人?
别这么盯着我,恶心至极。
秦叡看向徐蕊华,她一脸楚楚动人,仿佛娇花一般不知所措。
秦叡又叹气:
「是朕错了,是朕不对,本应去见贤妃,中途却去了华儿那里。华儿新入宫,还一片娇憨,朕过于纵着她。这样吧,以后如贤妃所说,若有人为了多获恩宠,企图半途扰乱朕的心神,一定严加规训。」
说罢,他特意又看了看我。
「贤妃,你觉得怎么惩罚为好?」
「启禀陛下,臣妾认为,无论谁试图扰乱陛下,可让她在施行扰乱之处,于正午午时跪整个时辰。」
本来我想加上,应该头顶三块大青砖跪着才好,一想到毕竟都是娇滴滴的女人,跪坏了,秦叡埋怨我怎么办,只得作罢。
徐蕊华的脸色十分苍白。
「皇上……」
她忍不住从嗓子里面挤出一声。
秦叡咳嗽一下:
「贤妃说得很好,从今日起施行,既往不咎。」
徐蕊华总算长出一口气。
我却跪了下来:
「陛下,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臣妾所说,只是一己之见,涉及宫规,陛下应该同皇后商议定夺。」
秦叡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贺锦屏。
「玉尺妹妹人美,说话也好听,我很喜欢,一会儿散了,妹妹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贺锦屏不看秦叡,却开口挽留我。
秦叡有些讪讪的,只说政务繁忙,他就离开了。
郭丽妃拉着一张脸,抬腿就走。
徐蕊华瞟了我一眼,好似夹着尾巴逃跑。
贺锦屏笑嘻嘻地看着我问:
「只是跪在那里吗?这种惩罚无趣得很,好似少了些内容。」
我想了想认真回答:
「本来还应该头顶青砖三块,每块长七寸,厚一寸五分。膝盖下铺碎石三指许。」
贺锦屏听了我的话,差点笑出眼泪。
我也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方玉尺,你是个妙人。」
她看着我说。
「这宫里真无趣,没想到来了你。」
我觉得这个女人很鲜活,似乎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贺锦屏又卧下来。
「方玉尺,我活不久了,以后,中宫的位置是你的。」
06
皇上似乎给了我很大面子,但过后他依旧不停睡徐蕊华。
秦叡没有着急宠幸我。
不过,帮助皇后协理六宫的权柄落在了我手上。
当然,我也并非独揽大权,需和郭丽妃一同管理后宫。
郭丽妃看我很不顺眼。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其实是非哪里都有,安在女人头上不确切。
只要有利益在,就会有纷争。
郭丽妃这几年在后宫作威作福,习惯了,秦叡后宫没什么人,皇后一病,宫里几乎成了郭丽妃的天下。
我猜测,这个女人还做过当皇后的美梦。
可惜,秦叡不是汉武帝,郭丽妃也不是卫子夫。
她的出身太糟糕,皇上连贵妃都不肯给。
话说这宫里有一个曹贵妃,她是子嗣最多的嫔妃,有一子二女,如今小女儿才生完没几个月。
她最近一直称病。
我的心腹晓燕极善于打听事情:
「曹贵妃生完孩子之后,身材痴肥,恢复许久,无济于事,羞于见人。如今正一碗一碗喝汤药调理。」
我心里头颇有点儿替曹贵妃可怜,本来生完孩子,容颜衰败,身材变形,她很可能焦躁不安。
偏偏这时候,有两个新人进宫,如花似玉。
估计就因为这个,她不想见人。
我笑了笑。
这个女人也是想不开,我和徐蕊华不过是先头打前站的,后面还有兵部尚书的女儿于凤娇、鸿胪寺卿的女儿罗芸,以及各地进献的美人三名入宫。
于凤娇估计是要封贵妃的。
罗芸也许是妃,也许是昭仪。
三个美人的位分,看秦叡的心情而定。
郭丽妃最近应该睡不好,眼圈又大又黑。
秦叡忙着享受徐蕊华,自然不会进她的被窝。
我呢,又分走她一半权力。
「贤妃娘娘,别把皇宫当你们方家,动不动就拿出你在方家掌家的那一套。」
「丽妃娘娘,妾身蒙父亲大人教诲,入宫之后切勿过分念及母家,一定要记住,无论出身如何,都要以侍奉皇上为第一要务。」
我不咸不淡地说着。
听到「出身」两个字,郭丽妃就很想咬牙切齿。
我命晓燕打听过,丽妃最恨自己的出身,她坚信,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皇上定会选她做发妻。
阖宫上下都晓得,郭丽妃当真就是这么想的。
妙就妙在,无人去否定质疑她,就连皇后也不过嗤之以鼻,从不当面拆穿。
我想起前世,皇上说我若不是出身寒微,也有宰辅之才。
听了这话,我一脸感激涕零。
没人的时候,我当然知道皇上是在放屁。
我这种恶犬,只能当走狗。
郭丽妃除非有个一品大员的爹,否则估计也就是丽妃到头。
当皇上的,明明是孤家寡人,偏偏有时候跟你玩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游戏。
我前世的皇上为了让我卖命,好似欣赏我的才华。
这一世的秦叡哄着郭丽妃掏心掏肝伺候自己,还不给她孩子,就忽悠她。
什么,若非身份所限,她才是正妻。
难为姓郭的肯信。
太老套,无新意。
然而丽妃信得很,美滋滋的。
生不出孩子,估计也以为是自己命薄。
其实,是秦叡不想让她生。
上辈子作为酷吏,我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
有一个男人,就是被自己的小妾举报出卖。
他不冤,这个男人哄着小妾各种卖命伺候,却偷着给她下绝子药。
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女人。
他回答,自己不缺生孩子的女人。
「你不晓得,这女人在床上多风骚妩媚,生孩子之后,必定皮肤松弛,身材变形,那就不好享用了。」
我问他,不知道这女人就想要一个孩子有个指望吗?
男人回答:
「我只管自己享受,哪管她的指望,再说,我锦衣玉食供养她,谁想到她忘恩负义,这种女人,怎么能给她孩子?」
郭丽妃根本不知晓男人的想法。
宠爱是毒药,骨子里,秦叡恐怕根本不在乎她。
她肯干,估计也颇为风骚,生孩子多耽误秦叡使唤她。
只不过,岁月无情,郭丽妃也老了。
皇上现在忙着享用徐蕊华。
有意思的是,郭丽妃倒没有把徐蕊华放在眼睛里。
她一味看我不顺眼。
我问她:
「丽妃娘娘何苦跟我过不去,皇上的恩宠又没有落在我身上。」
郭丽妃哼了一声。
「皇上对徐蕊华一时新鲜罢了,这几年得了皇上新鲜劲儿的女人也不是没有,最后,皇上还不是最信任我。你不一样,皇上可从来没叫人分我的权!」
她看着我的眼睛里面有恨意。
我真的很想笑。
看来,皇后病入膏肓这件事,皇上也清楚。
郭丽妃却不知道。
她一直得意能踩皇后一脚,甚至盼着皇后早点儿死。
她不明白,皇后半死不活地活着,才有她的好日子过。
如今,她年龄大了,皇上腻歪了,又嫌弃她出身不高,眼界狭窄,管事的能力差。
郭丽妃不明白,皇后一死,她也该淘汰了。
就像前世,皇上不需要我了,就把我处理掉了。
我不理会郭丽妃的挑衅,每天一丝不苟地完成手头上的事情。
谁要是做得不好,我就给他们一点儿小小的震撼。
起初,宫内各局的内官,会想办法为难我。
我笑嘻嘻地让一位内官,吃掉一碗凉水镇过一下的刚出锅的汤圆,回去之后该内官腹痛不止,奄奄一息。
好容易捡回一条命,看到我就瑟瑟发抖。
我命人告诉他,如果喜欢,我还可以再赏他一碗。
后来,就没有人再跟我作对了。
凉水过一遍的刚出锅汤圆,外面凉,里面滚烫,吃进去,食道和胃如同火烧。
吃多了,要死人的。
以前,监狱里面想杀人又不想别人看出来,又不好下毒,就用这种下作手段,吃几碗下去,人就活不成了。
没有伤口,银针验不出来,只说在监狱感染瘟疫就行。
宫里的女人,一般没几个知道这等手段。
渐渐地,有人说我蛇蝎心肠。
我装作听不见。
皇上却表示晚上要找我交流感情。
虽然感到恶心,我也有心理准备。
既然已经入宫,这也是躲不过的事情。
07
知道秦叡要来,我得把自己洗刷干净。
我淡漠地任凭宫人把我泡得粉红,给我挽头发,为我描眉打扮。
「娘娘真美。」
给我梳妆的宫人赞叹。
我点点头,嘱咐晓燕打赏。
我这人,一向大方。
秦叡来的时候,我一身粉蓝色轻纱,把他眼睛看直了。
上辈子,有一位权臣栽到我手里。
我勾结一个花魁,把他拿下的。
其实我不明白,精明如狼的男人,为什么会被女人搞成那个样子。
「因为她不爱我,她只想把我拉下马。」
权臣苦笑。
「因为她不爱我,却又对我巧笑倩兮,我心里总想和她较劲,定要获得她的真心。」
花魁听了,哈哈大笑。
「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竟然巴望什么真心不真心,十分可笑。我不过是投其所好,为的就是有一天送他断头。」
我也觉得很可笑。
从这件事,我就明白,美丽女人不带真心地投其所好,最有杀伤力。
因此,我很妩媚地看了秦叡一眼,然后端庄行礼,却并不露出笑容。
我知道,这会让他不可自拔。
贺锦屏对我说过,我很特别。
「温柔贤淑的、艳丽动人的、乖巧听话的、楚楚可怜的,皇上都尝到了。你这种,他还没尝过。」
贺锦屏是温柔贤淑的,郭丽妃是艳丽动人的。
生了三个孩子的曹贵妃,据说十分乖巧。
楚楚可怜的,是死去的柔妃,生完二皇子就去世了。
贺锦屏给我的定位是冷艳。
「你这种十分难得,作为一个皇上,他的征服欲不好被填满。因为后宫的女人太容易被征服了,他不宠幸你,不是没有兴趣,是不着急吃。他要慢慢品尝。」
贺锦屏饶有兴致地说着。
我看着,心想,所谓的温柔贤淑,都是装出来的吧。
与我无关。
到了后宫,以色事人,才能拿到权力。
这一晚,秦叡欲罢不能。
对于被男人睡这件事,咬牙忍一忍,我感觉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虽说怪怪的。
「朕今晚还来看你。」
我利落地帮秦叡穿衣,没有太多表情。
贺锦屏说过,我是那种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类型。
脸上表情越少,越吸引人。
别笑,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郭丽妃看我越发不顺眼,我去请安,她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吃拆入腹。
笑话,她应该找秦叡算账才对,对我龇牙有什么用?
前世我送人走的时候,也会告诉对方:
「想让你死的,是皇上,冤有头债有主,别恨我。」
结果到了地府,说我杀戮过多,真特么的……
「贤妃妹妹真是容光焕发啊,承了恩宠的人就是不一样。」
「丽妃娘娘当年想必更加容光焕发。」
我懒得跟她磨牙。
郭丽妃转脸对徐蕊华说:
「妹妹一直独得皇上宠爱,可如今……」
我没等徐蕊华说什么,直接回怼:
「后宫如果不雨露均沾,只有一个人独得恩宠,这人岂不是妖妃?妲己可是被放一把火烧死了。」
徐蕊华和郭丽妃只能闭嘴。
不过,皇上当晚又睡了我一次,第二天,郭丽妃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似的:
「贤妃娘娘,您自己可是说过,一个人总是独得恩宠,她离妖妃就不远了,应该被烧死。」
我头也不抬:
「丽妃娘娘,听说您曾经连续十几天伺候皇上,就算要烧,也是先烧你。」
有人听我说话,笑出了声。
是陆昭仪。
听说她曾经也宠冠后宫,后来又销声匿迹。
听说她以前很爱笑,大概是活泼伶俐那种。
可自从我进宫,就没怎么看过她的笑容。
郭丽妃看着我,眼神似乎要吃掉我。
我对她笑了一下:
「丽妃娘娘,臣妾哪里错了,有皇后娘娘教诲,您就算确实是宫中老人,也不必越俎代庖。难道,您有代替皇后娘娘的心思?」
丽妃忽然抖了一下。
正在这时,听到总管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郭丽妃赶紧做眼泪汪汪之状。
我还是面无表情。
皇上进来了,坐下之后,看到郭丽妃的红眼眶,当然得问:
「丽妃,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一旁快速开口:
「丽妃娘娘觉得臣妾连续侍寝不妥,想代替皇后教训臣妾。」
上辈子做酷吏,我总结出的经验就是嘴巴要快,尤其是在罗织别人罪名这一块,你先把罪名安排在别人头上,你就赢了。
只要对方开始自证清白,她就会手忙脚乱。
我曾经可是在朝堂上当堂罗织八十八条罪名,让老太师直接吐血而亡。
郭丽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啊!」
秦叡看了看贺锦屏。
贺锦屏这个妙人:
「陛下,臣妾十分头痛……」
说着摇摇欲坠。
郭丽妃的脸白了,惨白惨白的。
每次她在下面作妖的时候,贺锦屏都不声不响,真当这个皇后是摆设。
贺锦屏身边的女官,要扶贺锦屏去休息,秦叡也不能拦着。
他冷冰冰看着郭丽妃:
「你也是宫中老人了,侍奉我许久,怎么还这么不知分寸。」
接着,他又看向我:
「贤妃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置丽妃。」
我知道,一般妃子这时候都会跪下来,假惺惺地为郭丽妃求情,这样就能卖个好,皇上借着台阶,让两个女人「冰释前嫌」。
如此,郭丽妃免了处罚,皇上夸赞我大度,还能借机多睡我两天,也不会有人说我独宠。
我偏不。
「皇上,丽妃娘娘妒忌,犯了宫中大忌。她视皇后娘娘若无物,吵闹不休,还挑拨我和徐昭仪之间的关系。臣妾认为,丽妃娘娘应该脱簪,赤足回宫,以此惩罚她在皇后面前失仪态。丽妃毕竟是位分高,不可随意体罚,不如闭门思过一月,抄录《女则》一卷。」
郭丽妃睁大了眼睛。
「臣妾,臣妾……」
「就按贤妃说的做吧,来人,为丽妃脱簪除履!」
丽妃的一头青丝垂了下来。
她的脚很好看,洁白如玉。
说不说的,她光着脚,长发飘飘,走在宫道上,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秦叡有些不忍心。
他冷冰冰看着我:
「贤妃可是觉得满意?」
我跪了下来:
「圣上赏罚分明,英武睿智,仁德宽厚。妾身等后宫众人,以后必当更加恪守宫规,竭力侍奉陛下,戒骄戒躁,谨言慎行,束修自好,按行自抑。后宫上下定然一片和睦,全赖皇上英明!」
上辈子,我杀人杀多了,皇上不安心,也会找我晦气。
我就拍马屁,表示杀人越多,皇上越圣明。
他良心就不会不安了。
08
可能是为了惩罚我,皇上又好几天不睡我。
他又去睡徐蕊华了。
呵呵。
正合我意。
我命令手下,悄悄出去散播,说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郭丽妃听了,估计会想,我和她都被皇上厌倦了,最后反而是徐蕊华得了好处。
等闭门思过结束,她应该会选择去找徐蕊华的麻烦。
我知道徐蕊华的路线,她用温柔小意,勾引皇上多睡她,然后赶紧怀孩子。
很好。
谁愿意生,谁生。
我对生孩子,比较抵触。
不是怕疼,或者怎么样。
我不是什么好人,独来独往的时候,我不怕,但是,如果有了自己的骨血,我怕有软肋。
我闻闻自己的双手,上辈子的血腥味都没除掉。
这双只会折磨人的手,最好不要抱孩子。
上辈子,经常有人骂我断子绝孙。
我不在乎。
这辈子,一想到从我肚子里爬出一个孩子,反而十分害怕。
现在后宫中人,背后说我应该叫「蛇妃」,而不是贤妃。
说我就是美女蛇。
我哂笑,已经很温和了好不好。
对付郭丽妃,我不过是让她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子走一圈。
如果依我前世,应该用牛皮蒙的板子掌嘴五十。
牙骨全给她打碎了。
可她是皇上的女人,总不好弄得血肉模糊的。
没劲。
郭丽妃闭门思过,六宫诸事自然是我管理。
秦叡虽说不睡我,不过我的权力反而更大了。
曹贵妃终于出来见人。
估计是破罐子破摔,她看起来有徐蕊华两个那么重。
「贤妃妹妹辛苦,不过含光院那头,今年天气酷暑,皇子们年纪小,不耐热,还请妹妹多费心。」
本朝怕皇子们娇生惯养,出生后统一养在含光院,生母三天才能去看一次。
过了五岁,五天才能去探望一回。
待到成年,一个月只有指定时间能见面。
曹贵妃身材瘦不下来,索性把心思都放在儿女身上了。
毕竟,秦叡的长子,可是她生的。
说不定母凭子贵,她还是有机会做皇后。
不过如今我管着六宫,像天热了给皇子多发些冰块用的事情,还得求我。
我自然同意。
上辈子当酷吏的时候,十五岁以下孩童,我也是不让人上刑的。
这是规矩。
我是断子绝孙了,不在乎因果报应,但我总归还算个人。
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对孩子做什么。
再说,曹贵妃怎么也是个贵妃,虽说,秦叡不怎么待见她。
郭丽妃一直耿耿于怀,曹贵妃侍寝的次数,几乎是自己的零头,人家百发百中。
凭着孩子多,这个相貌没有那么出众的女人就当上贵妃了。
我吩咐人,给含光院的皇子们都配了更多的冰块,还有解暑饮品。
除了曹贵妃生的大皇子秦䶮,含光院自然还有其他皇子。
二皇子秦箎体弱,他的生母柔妃,姿色超群,可惜三天一病。
我在宫中各种使钱收集到的情报说,柔妃不想入宫,本来,有道士说她身体不好,需要出家修行。
可是,被秦叡惊鸿一瞥看到了,真是倒了血霉,就不得不入宫。
果真,生完孩子就死了,入宫也就三年的时间。
我撇撇嘴,这些当皇上的,他才不管你命长命短,只想得到你。
好在,皇上十分偏宠这个二皇子,对他特别好,比哪个孩子都好。
三皇子秦畚,他的生母大家讳莫如深。
不过晓燕厉害,还是从个别粗使宫人那里获得一些信息。
宫中对这些做粗活的看不起,晓燕说,给他们几句好话,他们知道得不少。
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
「他的生母德妃,死在冷宫了。说是因为对皇后不敬,被罚去冷宫,本来只是关几天,但是不幸染病死了。」
晓燕说到此处,忽然压低声音:
「有个洒扫老太监说,其实,德妃是自戕。」
我哼了一声,前世,过我手的人命,有不少也是「自戕」。
无聊的把戏。
德妃的母家被皇上搞流放了,德妃「自戕」。
大臣觉得把女儿献给皇上,自己是皇上的岳父,就能逃过一劫。
可拉倒吧。
秦畚这种皇子,日子未必好过,不过我可不想为难孩子。
别人该有的,我吩咐下去,所有皇子都有。
四皇子秦歆的生母柳昭仪来感谢我。
她是花房宫女出身,因为手长得好看,送花途中被秦叡发现,然后宠幸。
睡完了,秦叡又嫌弃她出身不好,贫寒微贱。
当皇上的就这样,前世用得着我的时候,说我是贤卿家,背后说我无父无母,出身寒门,上不得台面。
问题是,另一个和我出身差不多的,会写文章拍马屁,进了翰林院,他就说人家是穷且不坠青云之志。
郭丽妃和柳昭仪出身差不多,可秦叡就是偏向姓郭的。
柳昭仪在后宫过得一般,皇上不怎么宠,还没有娘家支持。
她家里人灾荒中死得差不多,各地选宫女,地方官员特意用这种狐女充数,也算给她生路。
她生了儿子,也就那么一回事。
「贤妃娘娘慈爱,对皇子视如己出,妾身感激不尽。」
「用不着谢,皇上让我管后宫,做好分内之事而已。」
我回答得冷淡。
我这种人,特别不习惯别人跟我道谢,更习惯别人跟我求饶。
柳昭仪表情讪讪的,手里的帕子拧成麻花。
嗓子里面挤出来一句:
「我亲手做了一些糕点……」
我叹了一口气。
「我尝尝。」
柳昭仪放下糕点就赶紧走了。
估计是被我身上的冷气吓到。
宫里拜高踩低,三皇子没娘过得不好,柳昭仪唯唯诺诺,四皇子活得也一般。
纯粹是闲的。
秦叡一共就四个儿子,还搞出来厚此薄彼,没事找事。
他如今充实了后宫,估计是想补充一波孩子。
毕竟他才三十出头。
我是心里头越想越膈应,不过,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当初同意我那个爱钻营的爹进宫当妃子,我考虑的,就是皇上女人多,我不用总跟男人睡觉,也未必需要生孩子。
要不,嫁个正常男人,谁家主母为了地位,不得生两三个。
我特么才不生呢。
09
秦叡夸我,说我公道,对皇子们都尽心尽力。
「你落落大方,很有风范。」
我在心里头翻白眼。
你个当爹的,就知道使唤别的女人管你的孩子,什么玩意。
徐蕊华不高兴了,本来她应该闷声缠着皇上跟她生小孩,但是她非得作妖。
「皇上,花房送给臣妾的月季,都是破败不堪的。贤妃妹妹日理万机,可能对花花草草的事情不放在心上。」
徐蕊华说这话的场合,是我们一众嫔妃陪皇上在皇家御苑纳凉的时候。
郭丽妃不在,她还闭门思过呢。
皇后也不在,听说又必须卧床了。
秦叡看了我一眼,我站起来直接说:
「花房送到各宫中的花,都需要存档,用什么器具,什么品种,什么品相,几枝几朵都有记录。现在可以传管事太监,即刻对峙。臣妾以为,宫中一草一木,也应管理细致。祸患积于忽微,虽说当即追究恐怕会坏了皇上的兴致,但事关宫闱整肃,不可掉以轻心。皇上还是下令叫管事太监来问清楚吧。」
徐蕊华实在没想到,这种事情我都能回答得一板一眼,她有些慌神。
其他的人想用别破坏皇上兴致堵我嘴,已经不可能。
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大家都觉得酷热里面有一丝凉意。
笑话,我可是酷吏,屁大点事情,我能说成有损国体,罗织是我的强项,徐蕊华太岁头上动土。
宫里的太监如今没有不知道我的手段的。
花房管事太监来了,带着一个小太监,正是负责给徐蕊华送月季的。
小太监口齿伶俐极了。
「皇上,昨日给徐昭仪送的花是丽珠月季,用粉白瓷盆,一盆双株,一株八朵,花朵异色,寓意吉祥,香气四溢。奴才送到的时候,特意当着徐昭仪身边大宫女的面儿查过花朵之数,当时昭仪说的是喜欢,奴才已经记录留档。」
说着,小太监呈上一个册子。
秦叡一翻,上面确实记载清晰。
这是我命令掌事太监们做的,就为了方便日后查阅对峙用。
酷吏在案卷文书方面,没有不精心的,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案卷文字上是否天衣无缝。
秦叡看了看我:
「贤妃精细严谨,如此一来,后宫诸事,必将条理分明。」
我笑了笑,又一阵冷风刮过。
「那是自然,若有人敢敷衍了事,我定严惩不饶,若真有人将破败不堪的月季送到徐昭仪宫中,定将这无法无天之徒送到慎刑司去,把他两只手剁下来,做花肥。」
小太监和掌事太监都跪下来:
「贤妃娘娘严明,奴才们可不敢怠慢任何差事!」
秦叡叹了一口气:
「贤妃如此人才,可惜是女子。」
他眼睛里面的惋惜非常真诚。
我在心里头呸他。
我如果是男人,少不得还得给他干更多脏活。
这些当皇上的,遇到贤良厚道的,其实没那么求贤若渴。
他们最喜欢的,是能给他们干脏活的。
秦叡肯定了我的管理之能,不过,徐蕊华就成了诬告。
由于最近睡徐蕊华睡得多,秦叡自然想包庇。
我没等他开口,直接跪地叩首:
「陛下!天下之事,都是由小及大,积土成山、集腋成裘。臣妾管理六宫,难免有疏漏之处,若有人借机陷害,臣妾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今天用一盆花构陷,明天可能是一件衣服,后天又是什么呢?日积月累,臣妾的罪岂不是罄竹难书?」
上辈子做酷吏之前,我可是跟皇上要了免死金牌的。
虽说最后,还是被毒酒送走了,但是中间我无论想扳倒谁,都不担心皇上翻脸。
干脏活的人,手里怎么能没有保命符呢?
今天,趁此机会,我踩徐昭仪一脚,怎么也得朝秦叡要一张保命符。
秦叡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估计没想到,有女人敢跟他讨价还价,把他架起来。
徐蕊华脸色白花花的,连嘴唇都白。
其他嫔妃都鼻观口,口观心,没有人说话。
「贤妃是女中君子,最是贤明公允,以后不许任何人为难陷害贤妃,否则绝不宽恕。至于,徐昭仪……」
秦叡看看我。
我又对皇上行礼:
「徐昭仪可能不喜欢月季,如今莲花开得正好,诗中说莲叶何田田,江南可采莲。就请徐昭仪趁着日头正好的时候,去采九十九朵莲花、九十九棵莲蓬、九十九片莲叶,剥九十九粒莲子,给皇上消暑用。采集之时,最好不要撑伞,阳光充足才好,免得看不清。」
秦叡不得不点头:
「真是风雅,徐昭仪去吧。」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报,徐蕊华晒晕过去了。
真是不抗折腾。
我已经看在秦叡的破面子上,很克制了,我本来想让她剥九百九十九颗莲子的,剥得她手指头抽筋。
我晒晕了秦叡最爱睡的徐蕊华,他就来睡我。
有点后悔,得不偿失。
他色眯眯看着我:
「真是带刺的玫瑰花,便是被你扎一下,也想揽你入怀。」
啊呸,真变态。
不过我忍着恶心,假模假式跟皇上说:
「臣妾如今不就在您怀中吗?」
秦叡的嘴凑过来……
特么的……真难受!
确实,有点儿像在地狱。
好在,第二天,徐昭仪哭哭啼啼把秦叡又叫她宫里面去了。
郭丽妃闭门思过一个月结束,她也知道了,宫里最受宠的是徐蕊华。
但她还是看我不顺眼。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丽妃单单跟我过不去。」
我宫里的掌事太监小顺子帮我去打探。
虽然时间短,我宫里面的人,都对我死心塌地。
不死心塌地也不敢造次。
怕呀,我也没干什么,可他们都怕我。
大概是由于,我一眼能看透谁心怀不轨,又或者由于,我那些不见血的惩罚。
我不打不骂。
某个有小心思的太监,我只是在地上画个圈,让他画地为牢,站在那里不动弹,站着站着,这人的膝盖就站废了。
宫里的人都晓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
有时候,惩治人,也不需要弄得血肉模糊。
不过,我想赏谁的时候,也一定出手大方。
心不慈手不软,给钱多,手下反而愿意卖命,且忠心。
就这么简单。
10
小顺子打听得很快。
「丽妃说,徐蕊华仿着皇后的样子,仿得又不像。她说……她说,连贺锦屏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假冒的贺锦屏。倒是娘娘您,板着一张……她说您……板着一张死人脸,反而要横行后宫了。」
我叹口气,真是烦人,女人原来偶尔也有脑子。
我经常忘了自己是女人,上辈子我很傲慢,觉得大部分女人只会哭哭啼啼,只有少部分是聪明人。
这辈子,我看不起自己的生母,也看不起我的妹妹。
有时候,我也很纳闷,为什么父亲就没有点儿耐心,教一教母亲其中道理呢?
我还问过父亲方尽心这个问题。
他回答,只要男人成功,可以有很多女人。
我明白了,与其浪费时间,让女人明白道理,不如花时间,让自己成功,可以想办法换老婆。
当然,这世上讲究糟糠之妻不可忘,是评判士人品德的标准。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会教导你母亲,她越蠢,一旦需要换掉她的时候,理由才充分。」
父亲的回答很冷酷,却在我意料之中。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不要指望道德约束能有多大效果,对方拥有权力的话,他能把你变成白痴,再一脚踢掉你。
这世上,能掌握权力的,绝大部分是男人。
所以,女人不需要太聪明,太聪明不方便他们换老婆,就算不换老婆,女人太聪明,也妨碍他们随意支配对方。
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后宫中的女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我自认为自己不一样。
可在宫中观察下来,首先,贺锦屏出乎我的意料,她真的很不一般。
这个女人,似乎拥有看透一切的眼睛。
让我想起前世和我合作过的花魁。
那个花魁无喜无悲,笑得妩媚,心里头谁也没有。
我感觉,贺锦屏心里面似乎也是,谁也没有。
心里面空的女人,脑袋就会非常清醒,恐怕比很多男人还难搞。
现在,我发现,郭丽妃也没有那么蠢,她盯着我不放,认定我比徐蕊华难缠。
「这女人有些眼力。」
我分析之后认为,郭丽妃在秦叡身边太久了,她就算没那么聪明,也了解秦叡是什么人。
贺锦屏也了解。
这两个女人都清楚,秦叡是个喜欢收集不同类型女人的皇帝。
徐蕊华仿着皇后的样子,以为如此能做第二个皇后,就是错了。
秦叡的第二个皇后,一定要与曾经的贺锦屏是不同类型。
「真是烦人,怎么才能让她不盯着我?」
很快,郭丽妃需要盯着别人了。
兵部尚书之女于凤娇进宫,鸿胪寺卿之女罗芸进宫,各地进献的三个美人也进宫。
我没猜错,于凤娇进宫就是贵妃。
兵部尚书的老婆算是皇上的小姨。
表哥娶表妹。
听说太后活着的时候,就有意让于家的女孩做皇后。
奈何,于凤娇年龄太小。
不过,现在贺锦屏病了,于家应该是又想起来这茬了。
于凤娇和贺锦屏也是南辕北辙的类型。
她长着一张娇蛮的脸,哪怕举止还算端庄,礼仪也不差,她也是一个娇蛮的人。
这一定是个被惯坏了的女孩子。
我闻到了和妹妹方玉婷相似的味道。
母亲认为只有方玉婷和方玉文才是我的真亲人,我能叫他们弟弟妹妹。
其他人,比如方玉诚,她只许我叫诚弟。
我不知道这种无聊的区别有什么用。
再怎么说,那都是父亲的孩子,你否认,也否认不了。
她一味地强调嫡庶,父亲对此嗤之以鼻。
我也是。
她恨我不维护她,也恨那些庶子庶女。
然而,对父亲来说,嫡庶算个屁,有用才是硬道理。
方玉婷天天把自己是嫡小姐挂在嘴上。
于凤娇也是。
罗芸是庶女,于凤娇各种瞧不起。
罗芸也是昭仪。
本朝后宫,昭仪可以有六位,妃四位,贵妃二位。
昭仪之下是昭容八位,之后是淑仪、才人,最低一等是良媛,不限人数。
各地献来的美人,因为出身低微,最高的就是一个淑仪,另外两个是才人。
于凤娇非得说罗芸也就值一个昭容。
她也看不起我,说我就是才人的姿色。
至于徐蕊华,她背后说,都不配进宫。
「这也太狂了。」
晓燕都受不了于凤娇的猖狂。
可,人家是皇上表妹。
就像方玉婷,我无论怎么掌家规,时不时拿她没办法。
把她关祠堂了,母亲给送饭,打板子了,母亲趴在她身上哭。
无计可施。
最近父亲来信,说,已经把她远远嫁了。
夫家来接亲需要走一年那种。
父亲以前是蜀地茶马司的长官,认识很多边地的武官,因为茶叶马匹一般贩运到边境。
方玉婷被许配给某个边地将军之子了。
这亲事说出去还好听,聘礼丰厚,方玉婷还不敢造次,毕竟武官吼一嗓子,能把她吓死。
父亲干得漂亮。
方玉婷解决了,于凤娇近在眼前。
「别和她冲突,让着她。」
我下定决心。
上辈子,没扳倒权臣之前,我可是装孙子装得非常彻底。
给对方舔靴子我都不在乎。
姿态够低,才能麻痹别人。
请安的时候,于凤娇说什么我都当听不见,哪怕她指名道姓地寒碜我。
「方玉尺,都说你在后宫无人敢惹,本宫倒是想知道,惹了你会怎么样。」
「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心头盛宠,卑妾怎么敢和贵妃争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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