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BF文学之声 | 艾伟:写作经年,最大的变化来自读者

发布时间:2025-06-17 13:41

潮新闻客户端 艾伟 周茉

2025年6月18日,第三十一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BIBF)将在京启幕。中国作家协会今年继续在会场开设“中国作家馆”,由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作家出版社有限公司承办,以展示中国文学蓬勃生态以及繁荣成就,推动中外作家互动交流,促进全民阅读。今年“中国作家馆”主宾省为浙江省,届时将在馆内举办系列文学活动,全面立体展示浙江文学发展样貌。中国作家网分别邀请艾伟、汤汤、钟求是、畀愚、宝树等5位浙江作家代表进行对话,深入解读作品,聆听创作心路,聚焦当下文学生态及热议话题,感知书香美好与多元世界。

艾伟,浙江省作协主席,鲁迅文学奖获得者。著有长篇小说《风和日丽》《爱人同志》《爱人有罪》《越野赛跑》等,小说集《乡村电影》《妇女简史》《整个宇宙在和我说话》《过往》等,另有《艾伟作品集》五卷。多部作品译成英、意、德、日、俄等文字出版。最新作品为长篇小说《镜中》。

以下为访谈内容

中国作家网:不久前,您的中短篇小说四部曲《少年杨淇佩着刀》《敞开的门》《父亲的愿望》《绕城三圈》由浙江文艺出版社结集推出。分别以童年记忆、幻想寓言、精神困境、日常奇迹为主题,折射出当代人复杂的精神光谱。可以说,收录作品印证着您不同时期的人生经验以及时代特征。如果一定要选择,相对而言您最喜欢哪一部,为什么?艾伟:新出的四部小说集收录了我自写作以来的所有中短篇小说,不包括《整个宇宙在和我说话》这本小书里的作品,也不包括《妇女简史》《过往》《演员会》等近期作品,因此这四本书可以理解为对我早期作品的结集。我想这四本书记录了我曾经的写作历程。早年写作是畅快的,那时候年轻,一个念头,一个词语,一段音乐,一部电影或一幅画,都可能让我生发灵感,带来写作冲动,那时的写作似乎是“容易”的,如今想起来,都感到神奇。这四本书很难说我更喜欢哪一部,因为它们风格上有所不同,一定要选的话,选《父亲的愿望》吧,因为这本书涉及到我写作中一个重要的主题,探究时代意志下的个人处境。中国作家网:对您而言,创作长篇、中篇、短篇小说,有何不同心得?哪一种创作让您感触更多?艾伟:无论是长、中、短篇小说其实都需要赋予生活以形式,因为在小说世界,人物的行为逻辑需要进行精密的构筑。小说和生活是两回事,小说只是表面上模拟人类生活,实际上小说通过某种结构在选择具体的生活。总的来说,长篇小说需要更为巨大的精神容量,对每一位作家都是考验。长篇小说对于世界的描述是多方位的,需要作家深厚的思想内涵、深刻的时代洞察、精湛的构思表达、广阔的精神开掘、以及丰厚的知识储备等。如果从灵感的角度谈三者区别,是这样:在长篇或中篇写作时我不太相信灵感这件事,如果硬要说灵感通常也指的是在某个局部的写作过程中,可能会有连作者也没有料到的神来之笔,这也是写作的乐趣所在——写作总能和意外相遇。但说起短篇小说的创作,我得承认灵感是存在的。短篇小说对作者来说更像是一次偶遇,它就在那儿,在黑暗中等着,作者在那一刻刚好像一个发光体,照亮并看见了那个故事。中国作家网:您生于60年代,历经了三十余年文学创作生涯。从整体来看,您认为写作环境以及文学生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艾伟:我感觉最大的变化来自读者的趣味。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感觉读者很宽容,脑子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什么文本都能接受,无论写什么故事,只要出于真情实感,他们都乐于接受。今天的读者很有主见,好像早已有各种各样貌似“正确”的观念,因而对小说文本有一种道德判断的倾向,比如关于性别之间权力关系的书写,很容易被贴上标签。而小说的可贵之处恰恰是通过具体的“个人”生活去悬置道德议程,并以此质疑各种各样的固有观念。因此我怀念没有互联网的时代,人们没有那么绝对。很遗憾,大数据的推送没有让人变得宽阔,反而变得越来越狭隘。中国作家网:请您从作协主席的角度,谈谈浙江省作协在新时代助推文学精品创作,赓续作家队伍培养,持续打造“文学新浙派”,繁荣浙江文学发展等方面做了哪些工作。艾伟:浙江文学底蕴深厚,一直开风气之先,是一片文学热土。浙江作协将继续以“出作品、出人才”为根本目标,以“文学新浙派”集结当代文学浙军,更上层楼。首先希望在长篇小说创作上有大的突破,召唤更多作家投身到长篇创作中来。另外令人欣喜的是目前浙江涌现出一批年轻作家,形成了“70后”“80后”“90后”梯队和数量较为庞大的创作中坚队伍。年轻作家们每年在《人民文学》《收获》等重要文学期刊上发表作品并获得各种奖项,广受文坛注目。他们还在不断成长之中,浙江省作协将加大对他们的扶持力度,希望在他们人生最为年富力强、最适合写作的年华里创作出自己的代表作品。同时,浙江省网络文学一直是亮点,我们将持续擦亮这块招牌。中国作家网:近十多年来,您集中阅读了很多当代外国小说作品(特别是布克奖获奖作品),与国内的小说创作对照,外国同行在叙事特征与写作手法上存在何种异质性?艾伟:有一个时期,我读了一批布克奖作品。我觉得就小说艺术性来说,布克奖获奖作品超过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布克奖的获奖作品几乎一直走在小说艺术前沿。现代小说是多么简洁而有力,《终结的感觉》用两个片段写尽了人的一生,那个隐藏其中的关于命运的秘密到最后时刻才揭晓。而《凡人》几乎讲述了一个人的疾病史,从孩提时候的第一次住院,讲到了生命的终结,长长的一生中,主人公充满了对自己身体及疾病的恐惧。以我有限的阅读,我觉得在西方这种简洁的文本几乎是创作的主流。篇幅不长,却有着漫长的时间跨度,每一个片段和细节都极其讲究,极其准确,小说写得像精美的艺术品一样经得起推敲。中国作家网:写作经年,彼时的理工科青年业已年近花甲。文学是否解决了您人生旅途中曾经不解的诸多难题?抑或带来了新的思考与困惑?艾伟:毫无疑问,写作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很难想象我不写作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人生最大的幸运是一个人做着一件自己热爱的事并或多或少有所成就。写作最初可能同内心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关,写作可以疗愈自我。不过写作不是为了解答人生疑难。人生的根本问题就是那三问:我是谁,来自哪里,到哪里去?人类因此写下无数的故事,创造了很多的宗教,诞生各种哲学,但似乎哪一种都不能完全回答这三个问题。写作对我而言便转换为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探索人性及其边界,构筑可以让读者获得共鸣的经验世界。我觉得文学有把每一个孤立的个体联结在一起的能力。这便成了写作的目的。中国作家网:您的小说中,通常人物命运与时代意志紧密相连。当下人工智能、AI等技术被舆论热议,您如何看待科技对写作带来的影响?是否考虑在接下来的创作中也涉及相关议题?艾伟:从根本上来说,我是人本主义者,我相信人的主体性。我觉得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是整个宇宙,如果我们无法穷尽宇宙的一切,我们也无法完全认识我们自身。那么从逻辑上说,我不相信人自己制造的东西会比我们人更为复杂、精微。所以对于人工智能,我相信它们会变得很聪明,智商可能比人类更高,但在精神上,在对万物的感官反应上,我坚定人的不可战胜。毕竟我们怀有具体的恐惧,而对AI来说,“恐惧”也许只是一个词语。中国作家网:近期您在读什么书?可否各推荐一本中外的文学作品。艾伟:最近我读日本文学比较多,我顺便推荐远藤周作的《深河》吧,宗教与人性救赎是远藤周作作品一贯的主题,这本也一样,一群日本旅行者来到在印度恒河边,恒河既是神圣的又是污秽的,它包容万物,接纳丰富复杂的人性和人间生活。中国文学我推荐《牡丹亭》,我先看了七小时版的青春版昆剧《牡丹亭》,然后再读汤显祖的剧本。中国文学在写“情”上,真的有一脉相承的东西,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一传统被《红楼梦》创造性地继承下来,这里面有中国人的情感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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