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味文化”再度“出圈”带来的启示

●郑焕钊

近来，陈小春、张智霖、谢天华等老牌明星因为参加内地综艺再度“翻红”。在节目中，他们以自觉的文化认同与记忆构建的舞台呈现，让观众重新缅怀香港流行文化在其黄金时代风靡大江南北的共同记忆：那些熟悉的歌声与面孔在岁月中的沉淀与回旋，在观众与艺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关于青春与情感的多重共鸣。

除了“哥哥们”掀起的这股“大湾区怀旧风”之外，来自广东台山的伍珂玥在《中国好声音》节目中，凭借对经典粤语歌曲的精彩演绎夺冠；蔡少芬、朱茵、陈法蓉等香港女艺人参与录制的美食真人秀《请吃饭的姐姐》，将“港姐”记忆与内地“网生代”的新鲜生活方式相融合……这些节目以直观而颇具冲击力的方式，将以“怀旧港风”为代表的“大湾区文化”，作为当下流行文化求新求变的重要触发点与新契机。

“港味文化”的回旋与再现，包含多重机缘：一方面，在互联网流量经济的影响下，内地娱乐圈中许多“流量明星”的艺能艺德问题备受争议，香港娱乐产业黄金时代“十年磨一剑”所培养出的敬业艺人及其经典音乐影视作品，便日益成为人们怀念并借以反思当下内娱发展模式的重要借鉴，这是“港味”凸显的重要表征；另一方面，随着内地文化产业的迅速发展和内娱市场的快速扩张，以及内地加强与香港影视合作等相关政策的推动，香港大批文娱产业人才大举北上寻求发展空间。他们或以其熟悉的类型化影视制作经验，深度参与内地影视作品的生产，如《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中国机长》《攀登者》等新主流大片的创新，正是香港经验与内地故事共同谱写的成果；或作为具有影响力的艺人资源，参与内地文娱综艺的制作，如蔡少芬、王祖蓝、李克勤等香港艺人在内地荧幕上表现活跃。如果说上世纪90年代香港流行文化以其强烈的文化个性和时尚色彩风行内地，那么当下这股“港味文化”则以某种更为潜在的协作逻辑，嵌入内地文化价值构建的机体，因而更具有一种与当下中国文化的创造与发展相融合的意味。这种方式的北上与融入，事实上已不止10年。

如前所述，“港味文化”的再度“出圈”，正是在内娱生态的求新求变、怀旧心理的集体推动与合作政策等多重助力之下的成果。年轻歌手伍珂玥在“好声音”的舞台上，史无前例地全程选择粤语歌曲参赛，陈小春等香港艺人自觉以“大湾区代表队”命名，显示出“人文湾区”所赋予的文化自信。这种“出圈”与“翻红”给我们带来了多重启示：

首先，以粤语“金曲”和经典影视为代表的流行文化，是唤起我们这个时代集体性怀旧心理的重要媒介，蕴含着在大湾区内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丰富精神资源。粤语金曲、TVB剧集与香港电影在1990年代的风靡与影响，成为涵盖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出生的广泛人群的共享性文化记忆，其内蕴的家国情怀、丰富的个体情感及多层次的生活内涵，勾连起不同代际的人们对青春、理想、情感与生命体验的共鸣。对于建设人文湾区而言，巧借流行文化、网络文化的东风，增进以此为媒介的情感认同，是语言、习俗等传统文化之外的另一大优势。

其次，应从“港味文化”再度“破圈”的显性逻辑及其长期与内地文化的隐性融合过程中，寻找粤港澳流行文化融合共建的潜在发力点。一方面，香港文娱人才的北上，是受北京、上海、湖南、浙江等地的文娱产业资源优势吸引所致；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认真思考和谋划，在大湾区内部如何充分发挥和利用优越的区位优势和独特的政策优势，实现粤港澳文娱产业、投资、人才、创意的深度合作与互通共赢。

最后，“港味文化”的复兴，是大湾区流行文化在互联网时代的一次“回响”，与此同时，海丰的五条人与河源的九连真人也在内地音乐综艺舞台上大放异彩，带动潮汕和客家方言歌曲和地域文化“出圈”。这些例子无不彰显了大湾区丰富多元的人文魅力，也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呼应了大湾区文化的某些特征，例如世界性视野的向度与地域性风格的生动融合，还为探讨以方言文化为基础的流行文化共建共融创新模式提供了新的思路。

（作者系暨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中宣部宣传思想文化青年英才、广东省首批签约文艺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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