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文化名人访谈录】马维衡:广陵传雅曲 匠心巧斫琴

发布时间:2025-05-25 09:00

人物名片

马维衡,1963年生,扬州人,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古琴艺术(广陵琴派)代表性传承人,中国古琴学会副会长、汉风古琴制作技术研究所所长、南风琴社社长。1986年起师从广陵派琴家胡兰、胡荫乾、林友仁先生学习古琴。1990年起从事老琴修复工作;1994年成功研制仿古断纹琴,以其古朴端庄的造型,松透圆润的音色,清晰可辨的断纹,融乐器、漆器、材质、诗词、书法、印章、篆刻为一体,得到国内外琴家高度评价,世称“马琴”,2002年被中国乐器协会授予中国斫琴名师荣誉称号。

二十三岁,拜师习琴;三十一岁,研制出仿古断纹琴,世称“马琴”;四十五岁,成立建国以来扬州第一家琴社——南风琴社;四十六岁,成立国内首家古琴专题私人博物馆——汉风古琴博物馆;四十九岁,成立全国古琴制作的首家研究所——扬州汉风古琴制作技术研究所。马维衡的人生轴线,与古琴的发展路线重叠融合,琴人合一。

 马维衡近影

广陵琴派中正、自由、跌宕、悠远

练琴技法心法合一,琴人合一

琴,中国最古老的乐器之一。《礼记·乐记》记载:“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

扬州古琴源于唐代,唐人李颀有诗云:“主人有酒欢今夕,请奏鸣琴广陵客。”经过宋元明清文明的发展,到了清代到达鼎盛,徐常遇创立了广陵琴派。1912年,有着“广陵琴派第九代宗师”之称的孙绍陶先生等倡立广陵琴社。

300多年来,广陵琴派琴家不断,谱系脉络分明,《澄鉴堂琴谱》《五知斋琴谱》《自远堂琴谱》《蕉庵琴谱》《枯木禅琴谱》五大琴谱树帜琴坛,构建起中国琴界的奇特地理文化现象。这一文化历史高地,是包括马维衡在内的当代广陵琴人艺术根源之所在。

1984年的寒冬之夜,马维衡第一次听到古琴之声,是从广播里,“好像在哪里听过,其实没有听过”,入耳也就入了心。这种似曾相识之感,似乎在冥冥之中与其内心契合。

念兹在兹,一日,马维衡突发奇想,将家中废旧的搓衣板改成戏曲中古琴的模样,并栓上纳鞋底的白线,在自家小天井理起“瑶琴”。

上世纪80年代,信息闭塞,找一位古琴老师相当艰难。二十三岁的马维衡辗转投到了广陵琴派胡兰先生门下,胡家是古琴世家。起初,胡兰先生不谈教琴之事,而谈诗文书画、昆曲古玩、花鸟鱼虫,整整三个月,马维衡都没敢碰琴弦。纠结的他忍不住了去问先生,先生见状,温和地对他说:“我已经在教你了!”

尽管马维衡很勤勉,但如今回想起来,他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一天,先生“琴恐衰亡矣”的一声叹息,给马维衡带来一生的顿悟。从此,马维衡明白了先生的意图和肩上的责任,每天练至深夜乃至凌晨。

古人弹琴,在高岩丘壑,芭蕉树下,竹林溪边,或是月下抚琴。而今,古琴“生态”大变,走出书斋,走进音乐场馆。为练定力,马维衡一度把收音机开着,电视机也开着。起初,心绪杂乱,再后来,耳中、心里便只有琴音了。

古琴的指法上百种,它的奇特微妙在于可以让演奏者表明心志。马维衡认为,一首好的琴曲,除了须有娴熟的演奏技巧,还要拥有深刻的文化领悟。光有前者,出音好听,但缺失味道。好似一道菜,红红绿绿的,可吃在嘴里并不香甜。比如《胡笳十八拍》,难在表现蔡文姬的跌宕内心;比如《龙翔操》,对龙的描绘只能意会;再比如《逍遥游》,赋予了极深的哲理。总之,没有深厚的文化修为是无法步入让琴音由心而出之高妙境界。

马维衡记得,为弹《梅花三弄》,老师领着他们去访梅花岭,雪中寻梅,循着梅的暗香。说也神奇,此后演奏,琴曲中竟也有了梅之暗香浮动、梅之傲雪风骨。为掌控“撮”的技法要义,专门跑到大明寺去听洪钟之声,苍古雄浑的意蕴从琴弦间氤氲而起。为练拨弦的指力,马维衡曾跑到街头面店看盲人擀面。揣、揉、擀的擀面动作与弹奏古琴的手法是那么地相近。古琴艺术由技入艺,除弹琴技巧,还有对自然、生活的领悟,如此,弹出来的琴音方能心手相印。这也是马维衡最深刻的艺术体悟。

技法与心法合一,是马维衡所传承、所主张的。马维衡坚持每天练琴,从不懈怠。他认为左琴右书,是琴人的“标配”。身怀昆曲艺术功底的他,把昆曲字清、腔纯、板正的艺术特征融入古琴的艺术境界。

对于古琴的美学思想,自古未断争论,从春秋战国之孔子、庄子,至唐代李白、白居易、韩愈,再到宋代欧阳修、苏东坡,思想皆有不一。明代徐上瀛的《溪山琴况》,探讨古琴表演理论的美学,提出古琴演奏中的二十四项美的原则,即“二十四况”:和、静、清、远、古、淡、恬、逸、雅、丽、亮、采、洁、润、圆、坚、宏、细、溜、健、轻、重、迟、速。

马维衡认为,广陵琴派对音乐的审美,集中体现在八个字上——中正、自由、跌宕、悠远。

广陵琴派以“轻松脆滑、高洁清虚、幽奇古淡、中和疾徐”为美学标准,崇尚“轻微淡远”之同时,追求“洒脱畅扬”之情趣。演奏中,“重而不虐,轻而不鄙,疾而不促,缓而不弛,若吟若猱,圆而无碍,以绰以注,定而有伸,迂回曲折,疏而实密,抑扬起伏,断而复联”。马维衡概言古琴音乐美,悦耳愉心;内涵美,意蕴丰厚;形制美,中正典雅;气质美,坐姿祥和。

马维衡说,习琴,思比练更重要,应反思自己的得失利钝。习者,应溯流而上,沿波探源,放眼指与弦的律动,滋润琴曲的情趣,苦思琴曲的气韵,追求琴曲的气象。技法心法合一,人琴合一,自有一股醇味。

马维衡认为,不到名山大川,胸中难有丘壑,他在黄山顶上抚琴《山居吟》,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山之巅,星月下,风吹松涛,情动心弦。

师名师,师自然,马维衡操琴,秉持广陵派的美学特征,并在琴曲美感、意蕴上进行拓展,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月华如水,马维衡凝心端坐,或清幽、或激越,生出万千气象。琴音如掷入湖面的青石漾起涟漪,一圈圈波纹荡出一幅幅绝美的画卷:落雁的平沙,一叶舟,山水绿,阳关的客舍、故人的茅庐,思绪绵长。一弯月爬上檐角,花树婆娑,冷寂心田。如《大胡笳》,苍茫凄楚,听者感之而不禁落泪。《神人畅》,既古朴粗犷又铿锵雄健,如江河行地,似日月经天,“天人合一”的弦外之音源远流长。《良宵引》,精短而安闲,古代文人幽雅、恬淡的生活穿越千古,“浓淡适度,意味深长。”《潇湘水云》,飘逸的泛音把人们引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继而奔腾激越,动魂荡魄。情景交融,云水奔腾,景色与心事浩茫之情互为表里。

对于马维衡来说,一首曲子练上千遍是常事,从而过到音和韵、声和神的美好契合。整理加工一曲《平沙落雁》,马维衡花了五六年的时间反复打磨,为的是让音韵归位至心中最合适的地方。五六千遍的操练,他演奏的《平沙落雁》别有琴韵,中正、平和、淡雅。凭这首《平沙落雁》,马维衡获得“马平沙”的赞誉。

对于演奏技艺,马维衡认为,古琴艺术传承的是优秀的文化遗产,首先做到的就是忠实地传承。一首曲子,古代典籍中解析得很清楚,就算弹给自己听,也要表达出古人的情怀,表达出自己对着乐曲、对古籍、对着上一辈思考和传承。“每个曲子都有解题,我们演奏者是二度创作,必须遵循一度创作的规律,力求完美体现出乐曲的广奥内涵。” 

 马维衡置身古琴世界

斫琴艺术兼具文化美、视觉美、意蕴美

创新斫琴技艺“移步而不换形”

中国斫琴界有“南马北王”之说,“北王”指北京的王鹏,他的琴音色劲而雄;“南马”指扬州的马维衡,他的琴音色纯静、松透、温润,“老”味深蕴。

中国著名琴家杨青在中国音协、人民音乐出版社的录音棚参加过多次重要的录音工作,据其忆述,那些耳朵灵敏、要求苛严的录音师,用现代录音设备来挑选音效上佳的琴,听到一张,连说“这张好”。一看,是“马琴”——柔和纯静,没有杂音,用专业术语来讲,就是噪音比很低,没有火气,似春风化雨。

身为弹琴人,马维衡最大的心愿是能有一张得心应手的好琴,这也是他走上斫琴之路的缘由。恩师胡家世藏名琴,上世纪90年代初,马维衡跟先生学修老琴,历代名琴饱经沧桑后和润清醇的美音实在是绝佳的斫琴教材。

单枪匹马斫一张琴,对没有学过木工也没有干过漆工的马维衡而言,注定要面对一次次的摸索与挫折。刚开始,连最基本的锯木头都锯得七歪八扭,双手每天被木刺刺出很多血来。即便是春节,初一早上歇一下,下午就接着干活。就这样,经过艰苦磨砺,第一张琴终于面世。旋即,被香港一位琴家买了去。仍无琴可用的马维衡,只好斫起第二张。很快,第二张又被买走。

一张古琴,正常情况下,制作周期至少一年左右。从木头到上弦结束,要“上手”400多次。马维衡说,一个好的斫琴师,必须精通音律,在弹琴技艺上有较高的修养,还要有相当的木工经验,最后,还要是一名高超的漆艺艺术家。” 为了具备木工经验,马维衡向家具师傅虚心请教使用锯、刨、凿、斧的具体技巧;为了学好油漆工艺,马维衡还特地向漆器老艺人拜师学艺。做古琴如做扬州漆器,同样要做灰胎,鹿角灰与生漆调和成“腻子”,然后遍布琴体周身,晾干打磨,如此过程将重复40多遍,直至琴身最为细腻。  

北宋琴家朱长文认为,琴有四善:一是良质,二是善斫,三是妙指,四是正心。这“四善”中,最让马维衡感慨的,还是良材难得。为觅良材,他四处奔走,一旦发现良材就不惜代价往回买。

不过,虽然良材难得,但对于斫琴,更重要是音色,音色的体现,与材质有关,但更与斫琴的技艺相关。古语云“琴有九德”,是说一张理想的琴,应具备九条标准,即所谓: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现在有些工人制琴,当成一种流水线上的作业,不会考虑外形美观和内在音色的结合,这样出来的古琴,音色可想而知。”马维衡说,在有些古琴厂家,有时会得到一些好的木材,比如明清时期的木料,很难得,但是因为不懂斫琴的原理,反而糟蹋了材料。

马维衡认为,斫琴艺术具有三大美。

首先是文化美。汉未蔡邕在他的《琴操》中说:“昔伏羲氏之作琴,所以修身理性,返天真也。”琴上方浑圆取形于天,下方方正效法于地;琴长三尺六寸五分,为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宽六寸,和天地六合相比附。古琴在创始之初,即被赋予深刻的文化内涵。

其次是视觉美。斫琴艺术的视觉美源于其独特的形体设计与色彩选择,以及由此带来的唯美的气韵。曲线体现阴柔之美,直线彰显阳刚之美。形体设计的独特美则体现在面板的圆形弧度。圆是千变万化的,有的丰满圆润、雍容大度;有的阔平清奇、温文儒雅。古代斫琴家通过这个“圆”,抓住古琴的“神”,更抓住了中国文化精神的“魂”。

更关键的是意韵美。从本质来说,古琴是一种音乐,但又远远超出了我们所理解的音乐概念。它具有恬静与深沉的思想,能直接震撼我们的心灵。融入儒、释、道之文化精髓,容纳各个时期、各个朝代的文化特征与哲理心态。

1994年,马维衡首度成功研制出仿古断纹琴,并以古朴端庄的造型,松透圆润的音色,清晰可辨的断纹,形成了融乐器、漆器、材质、诗词、书法、印章、篆刻为一体的艺术品,得到国内外琴家及王世襄先生的高度评价:堪与宋琴媲美。

除常用木种,马维衡大胆对银杏、金丝柚木、楠木、樟木等多种木种进行试验。2008年,制成的伏羲式桐林嘉器琴,首用明代银杏木,色泽华丽,云蒸霞蔚,音色深沉健劲,雄浑壮美。2010年,制作的“冰清琴”在江苏省纪委、省监察厅主办,省文化厅、省文联协办的省反腐倡廉美术作品展上获得优秀奖;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江苏省委宣传部、省文联主办的第二届东方工艺美术之都博览会上,“盛世清音”古琴获得最高奖项“迎春花奖”。

那些年代久远、枯槁残败的木材,因马维衡的慧眼和巧手,化腐朽为神奇。至今,马维衡制琴五六百张。马琴“一琴难求”。现在,马维衡的斫琴几乎停了。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理论的研究与创作上。制琴之路,对马维衡来说是没有尽头、终点的,是由难到易,再由易到难的不断循环。由实践到理论,再由理论到实践,艺无止境。

2002年,马维衡被中国乐器协会授予中国斫琴名师称号。2012年,马维衡成立扬州汉风古琴制作技术研究所,系全国古琴制作的首家研究所,聘请大学教授、故宫博物院专家等担任艺术顾问。

“移步而不换形”,是梅兰芳改革京剧的主张,也是马维衡处理古琴传承和创新的原则。移步,泛指一切艺术的进步和发展;不换形,即忠实于原先的脉络。在斫制工艺、外形上,马维衡先后仿古制作出35种端庄大气的老式古琴,皆合古制,十分完美。

马维衡在形制上的创新也很成功。制作的百衲琴,工艺之繁杂精到、视觉听觉之双重美感,超越了明朝百衲琴只能作为观赏的禁区。在传统蕉叶琴基础上创新的“维衡琴”,厚积薄发,亦是对斫琴技艺的贡献。

 马维衡在研读古琴谱

弟子遍及澳、美、波、法等国

成立琴社义务传承,教传最重“琴德”

弹琴斫琴,可谓相得益彰。而传琴,承载更多的是一种担当。

马维衡对古琴的传承,两大脉络非常清晰:一是传承技艺,二是馆藏文物。

记者在马维衡桐林堂采访,正逢其授课。从全国各地来的古琴爱好者,聚集一堂。广东佛山、山东烟台、湖南湘潭、江西南昌……花名册上,一位名叫文声皓的学员,很是特殊。他来自韩国,是一位80后,对中国文化非常迷恋。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还能讲粤语方言,颇有艺术禀赋。在佛山学古筝时,老师对他说:你应学一学中国的古琴。

这一次,小文是随方方来的。方方是著名雕塑家刘渝之女,大明寺鉴真像、史公祠史可法像均出自刘渝之手。1987年,刘渝举家迁至广东。2013年,方方随家人回扬州举办展览,被广陵古琴所深深吸引,这已是她第四次来扬州找马维衡老师。这些天,学员们在马老师家已成了一大家子,习琴之余,煮饭的煮饭,买包子的买包子,其乐融融。

习琴的要求很高,须具很多素养。嵇康《琴赋》曰:“众器之中,琴德最优。”马维衡对待学生,他和前辈们一样,最注重品德。一手传技艺,一手传道德。马维衡坦言,德艺双馨何其难。但无论如何,德为上,艺为下。

如今,马维衡的弟子遍及澳大利亚、美国、波兰、法国等。让马维衡开心的是,自己的学生现在也已开始传授古琴。学生张为在扬州大学教授古琴公益课程,马维衡自掏腰包买了琴桌琴凳,表示支持。

马维衡的课堂是“流动”的。应武汉大学、台湾辅仁大学等之邀,每次集中传授古琴艺术,有的学校还因此成立了琴社。此外,马维衡还到美国、俄罗斯、法国、英国等国宣传古琴,他还是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古琴“一日师”。这位世界“钢琴王子”发出了“这是中国的声音”的赞叹。

2008年,南风琴社成立,这是自广陵琴社之后,扬州建国以来第一家琴社,吸引了一批热爱古琴的人士,完全义务传承弹奏与斫琴的技艺。

马维衡斫制的古琴汉风琴(汉绮式)获国家外观设计专利

成立博物馆保护传承古琴艺术

馆藏古琴古谱及琴家书画等千件藏品

时隔一年,他又成立了国内首家古琴专题私人博物馆——汉风古琴博物馆。

由于多方面原因,扬州诸多传世名琴流失海内外。马维衡学琴时,亲睹世事维艰,名琴被卖,他的心一直隐隐作痛。成立博物馆之初,碍于经济能力,面对让人心动的名琴,马维衡只能心叹。后来,只要有点积蓄,马维衡就往回买,牙雕中的古琴,书画中的古琴,瓷器、漆器中的古琴,琴家墨宝都往回收。马维衡深知,艺术馆须有精品,但这就需要财力。他虽然生活朴素,但为了古琴,不吝“一掷千金”。就在去年,他收了一张明代古琴,刚开始要300万,最后对方120万割爱。这为研究明代古琴的制作技法提供了最直接的珍贵实物。馆藏唐、宋、明、清古琴六张,明清以来各琴派古谱十余部,古琴名家管平湖、徐元白、张正吟、翁瘦苍等书画,千件藏品量堪称全国古琴馆之最。其中,一张无名宋琴堪称镇馆之宝。琴为仲尼式,桐木制,漆色纯正,温润如玉。博物馆集中了琴界人士的智慧,还得到了热爱古琴艺术的各地有识之士的倾情赞助,其中很多藏品是国内同行无偿所赠。

博物馆聚集名琴,更是聚集起琴人雅集的人气。马维衡建馆初衷是希望各地琴人,特别是扬州人能了解源远流长的扬州古琴文化。现在,汉风古琴博物馆每年接待各地琴人六七千人,举办过多次影响的雅集活动。“现在扬州古琴正处于一个热度很高的时代。”马维衡说,接下来,要从热度转向深度,去深入研究古琴艺术,包括斫琴和演奏。而他成立古琴博物馆,则是往深度推广研究古琴艺术的一个尝试。

马维衡对古琴的研究,已经上升到学术研究的高度,他撰写的《浅述斫琴艺术的美学内涵》《试论古琴的造型艺术》《浅谈传世古琴的鉴别、修复和保护》《琴事百问》《古琴造型探美》《古琴音色探美》等一批理论学术论文颇有见地。文中,他甚至直面自己所斫古琴的短处,进行自我批评,以供后人制琴时参考。

在古琴如何发展这个问题上,马维衡态度很是鲜明,他认为还是先解决传承问题,凡是传承好的,也会发展得很好,反之,凡是传承得不好的,纵然去发展也是畸形。

“我们这一代还应以继承为主。否则,是无根的!”马维衡说。

访谈

古琴艺术:忠实继承自然有创新

记者:您怎么看待古琴艺术?

马维衡:琴棋书画属于高雅艺术,受众面小。严格地说,古琴是严肃的艺术。

记者:现在,古琴已经走出文人小圈子,走向大众化,您又怎么看?

马维衡: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古琴最低谷,全国弹琴的人加起来不过百人。现在,据不完全统计,仅扬州就有2000多人从事古琴业。尽管古琴的发展环境发生了变化,但是古琴正心的作用没变。

记者:现在习琴的人多,教琴的人也多。对于古琴的传习,您有什么想法?

马维衡:过去老师教琴是不收费的,到我们的老师那一代,都是不收费的,最重要的就是德教。现在收费了,也无可厚非,收取一定的费用是可以的,但不能乱。古琴教学的师资要有“准入”,否则,会大大降低古琴艺术的价值,造成一代不如一代的状况。

记者:学琴、弹琴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马维衡:我印象最深的是老一辈琴家的琴德,他们“温良恭俭让”,留下了许多佳话。刘向《说苑·修文》曰:“乐之可密者,琴最宜焉。君子以其可修德,故近之。”中国古琴文化源于早期礼乐文明,它对于“德”的追求几乎达到了“同”,用以修养身心。学琴的最终目的就是“养德、养和”,德养好了,心境就平和了,处世就和顺了。《论语·泰伯》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记者:传承和创新是两个经常相提并论的热词,能否就您的艺术人生,谈谈您的理解?

马维衡:哲学家说,传统是一条长河,流到不同的时代,自然注入不同的河流。世间万物都在不停地变化,但一定要注意它的发展方向。其实,继承得好,最终不新也新了。这么多年,我没敢跟老师分开,都是在忠实地继承。现在,不想变、不想新,也新、也变了。没有学透就创新,就把艺术变了味。现在有一些古琴创新的做法,比如移植二胡、琵琶曲,这是改编,我认为这不符合古琴的发展。因为全部拿来,旧瓶装新酒不行,不符合艺术的发展规律。

记者:古琴多有家传,在子女的传承上,您有何打算?

马维衡:儿子马天驰去年考进天津音乐学院,专修古琴。我经常教育他不要焦躁,要踏踏实实,不是混口饭吃,而是要肩负起责任。

记者:您是斫琴专家,您对古琴产业化,扬州打造琴筝产业之都有何建议?

马维衡: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执著追求,很难把琴做好。两军对垒勇者胜,市场竞争优者先。制琴者,要有敬畏精神。名利是暂时的,而古琴却可以流传一百年、一千年……到那时仍有人惦记着,这自然是一种荣幸。古琴产业化,当以质量为先,没有质量的产品走不远。建议成立扬州市级古琴研究所,我愿意任教,学员则在大学生中选,将来充实到扬州古琴企业的人才队伍,提高素养。

扬州发布记者 桂国 摄影 张卓君

编辑 于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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